焦虑和惊恐的生理及心理反应

焦虑和惊恐是每个人都会体验到的自然的情感状态（反应）。它们是人类所共同具有的体验之一。只要人认为有不好的事情或是威胁性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就会出现焦虑。这些威胁性的事情包括身体的威胁，如可能生病、发生事故或死亡；社会的威胁，如可能被羞辱、拒绝或嘲笑；或是心理的威胁，如可能发疯、失去控制或是丧失能力。

科学上，即时的或短期的焦虑（比如惊恐发作）被称为战斗-逃跑反应。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它的作用在于影响机体做好准备，采取攻击的行为，或是尽快逃避危险。因此，惊恐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保护人们远离危险。当人类的祖先还生活在山洞里的时候，遇到危险，马上采取行动是至关重要的，惊恐使他们能够采取行动（攻击或是逃跑）。就算是在当今世界中，这个战斗-逃跑反应也是一种必要的机制。想象一下，一个人横穿马路时，一辆按着喇叭的汽车突然朝他或她开过来。如果这个人一点也不焦虑，他或她就很可能被撞死。事实上，真正发生的是这个人的战斗-逃跑机制发挥作用，他或她立刻跑开了。这一幕的道理很简单——惊恐的目的是保护人，而不是伤害人。它是人类的一个生存机制。惊恐意味着适应生存。

当躯体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大脑发送信息到自主神经系统的一个部分。自主神经系统有两个系统或是分支，叫做交感神经系统和副交感神经系统。这两个神经系统直接参与控制人体的能量，并为行动做准备。简单地说，交感神经系统是战斗-逃跑系统，它释放能量并为身体行动做准备（攻击或逃避）。副交感神经系统是储存系统，将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一般认为交感神经系统的活动导致了大部分的惊恐发作症状。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交感神经系统趋向于全或无反应系统。当它被激活时，所有的部分都会反应。这个特点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大多数的惊恐发作都与许多而不只是一两个生理症状有关。另外，一旦发生危险，交感神经系统立即反应（例如，回忆一下在高速公路上，那种别人的车眼看就要撞到你的经历）。这种特点就是造成惊恐发作的生理症状可以在几秒内的一瞬间发生的原因。

交感神经系统的活动增加了心率和心跳的力度。这些对于躯体准备好采取行动（攻击还是逃避）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们加速了血液循环，因此也就增加了对生理组织的输氧量并从生理组织运走了更多的废物。对肌肉组织来说，氧气是攻击或逃跑的能量来源。因此，通常在高度焦虑或惊恐的时候会出现心跳加快或加强。

血流量也变化了。血液基本上从不需要它的地方（通过血管的压缩或拉紧）直接送到更需要的地方（通过血管的扩张）。例如，从皮肤、手指和脚趾把血液带走。这是非常有用的。再回想一下我们的祖先。最可能的困境，就是身体的某些部分被攻击并受了伤。少流一些血到这些地方可以减少死亡的可能性。这种作用的结果就是，皮肤看上去苍白、感觉冰冷，尤其是在手和脚的附近。同时，血液流向大块的肌肉，例如心脏、二头肌等，这些部分都需要氧气来攻击或逃跑。也就是说，大块的肌肉对逃跑或攻击来说最重要。

战斗-逃跑反应也影响了呼吸的速率。呼吸变得更快、更深，因为身体需要为攻击和逃避准备更多的氧气。氧气是肌肉组织的能量来源。然而有时候，呼吸可能变得不均匀，并产生无害的但令人不舒服的症状，如呼吸困难、咳嗽或窒息感、胸闷或胸紧等。同样，为脑部提供的血液也减少了。虽然减少的量很少而且一点也没有危险，但是它还是导致产生了不舒服的症状，包括头昏眼花、视线模糊、混乱、非真实感（或是感觉像在梦中）以及脸部发热发红。也就是说，保护性的躯体变化产生了不舒服的躯体症状，但这些症状都是绝对无害的，也不意味着会出大的问题。

战斗-逃跑反应导致出汗增多。出汗使得身体降温，从而防止身体温度过高，这样人们可以连续对危险做出攻击或是逃避反应，而不会因为温度过高而崩溃。过多的流汗也可以使人的皮肤变滑，令肉食动物难以抓住。因此，排汗是焦虑和惊恐的通常症状。

瞳孔（眼睛中黑色中心区）在吸收更多光线的时候变宽（扩张）。这个作用帮助人观察危险的环境，并使视力更灵敏。惊恐和焦虑是对威胁感的反应。因此，如果有威胁或危险的事情发生，瞳孔变宽就会增加人的视野，以看到危险和威胁来源。同时，瞳孔的改变也可能导致其他的症状，例如视线模糊、眼前出现“斑点”或是对亮光敏感。

另一个生理作用是唾液分泌减少，导致口干舌燥。事实上，整个消化系统活动都变慢，用于让食物消化所需要的能量，直接转移到攻击或逃跑所用的肌肉上。这个作用经常导致反胃或者胃部感觉沉重。这有时也会导致腹泻，因为这些东西可能会在人试图攻击或逃跑时增加人的负担。

最后，因为战斗-逃跑反应激发了全身的活动，而这个活动又使用了大量的能量，所以之后人一般会感觉到很累、消耗很大以及“筋疲力尽”。

如果一个人受攻击、困在电梯里、计划进行一项大手术或是经历了其他大的压力时，战斗-逃跑反应能被他或她很好理解。那为什么战斗-逃跑反应，在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时候也会发生呢？为什么在没有明显危险的时候发生呢？惊恐发作是人对害怕的正常反应。这个反应在不正常的时候，也就是在没有实际的害怕理由的时候发生，就是不正常的。

如同前面所述的，惊恐发作的人们显然是受了害怕的生理症状的惊吓。换句话说，惊恐发作代表着对害怕的害怕。惊恐发作一般有特定的顺序。第一，体验意外的躯体感觉（它们是意外的，因为它们不可以由实际的、立即的危险来解释）。第二，对那些躯体感觉本身也害怕：

意外的躯体感觉+对躯体感觉的害怕=惊恐

这个序列中的第二个部分很好理解。就像前面讨论过的一样，这个突发的战斗-逃跑反应使得大脑去搜索危险。这时候并不能找到明显的威胁，因此通常惊恐发作看上去就像毫无理由的或是突然的发作。然而，大多数人不能接受没有理由。当找不到理由的时候，搜寻就转向内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办法解释我的焦虑感或惊恐感，那一定是我出什么问题了”。然后，大脑创造了一个解释，如“我肯定是要死了，失去控制了或是要发疯了”。然而，事实是，因为战斗-逃跑系统目的是保护机体，而不是损害机体。不幸的是，这些对惊恐躯体症状的想法只能产生一个负性的、滚雪球式的循环，导致更多的躯体感觉、惊恐想法和惊恐的行为。这个循环指的就是对害怕的害怕。

为什么人会在没有受到惊吓的时候，产生突然的、战斗-逃跑反应的躯体症状，这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压力。来自工作、赶时间、处理人际关系或其他生活事务的压力可能导致肾上腺素或其他化学物质的增多。这个反应有利于人类保持警觉和准备好处理压力。然而，这些压力可能导致与惊恐发作相似的症状。

第二个原因是对惊恐的焦虑。对任何事情的担心，都会导致更高层次的躯体紧张以及更多的压力，从而造成躯体症状。同时，焦虑使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或她所担心的事情上。例如，预想飞机失事会导致对飞机上任何一点声响和震动非常敏感。对于惊恐来说，注意力慢慢集中到躯体感觉上。因此，对惊恐发作的焦虑，导致了更多的惊恐症状以及对那些症状的更多的关注。对惊恐的焦虑从而导致了来访者所害怕的具体事情更多，因此，产生的惊恐发作也更多。

第三个原因是每个人任何时候都具有正常的躯体感觉。如同前面讨论过的，这些是和内部感觉条件作用相联系的（也就是说，通过负性关联而变得更害怕内在感觉）。条件作用遵循着一个叫刺激泛化原则。根据这个原则，与主要刺激类似的刺激也可以与害怕联系起来。例如，有人对密闭空间的恐惧，就是来自于小时候被锁在小阁楼上过。通过刺激泛化，害怕可以在类似的情境下产生，例如电梯、隧道、卧室和小车里。与此类似，对突发状况和战斗-逃跑反应（如：心跳加快）的躯体症状的害怕，可能推及到其他的躯体感觉上（如：头疼）。例如，患有惊恐障碍的来访者通常害怕咖啡因、锻炼、饥饿、潮热的天气、愤怒和兴奋、疲劳等。所有的这些行为和条件都能产生与惊恐体验类似的躯体症状。

总之，惊恐是基于突发情况、战斗-逃跑反应的，它的主要目的是要激活保护机制，防止自己受到伤害。面对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能发生这种反应，无论这个危险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概念上的。与此反应联系的是一系列的躯体感觉、想法和行为。当躯体症状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发生的时候，人们通常将正常的突发症状曲解为严重的身体疾病或精神疾病的迹象。这样的话，躯体症状本身就变得更具有威胁性并可以再次引发突发反应。

许多人认为使自己害怕或惊恐的躯体症状，表明他们要发疯了。他们很可能指的是被称为精神分裂症的严重的精神紊乱。对精神分裂症的简要描述可以表明这种错误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可靠。精神分裂症是一种严重的障碍，常见的严重症状有，思想和语言的分离（例如，快速地从一个话题转换到另一个话题），有时候说话甚至没有任何意义；错觉或奇怪的想法；以及幻想等。有人相信他或她从外太空接受消息，这就是一种错觉。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话，这就是一种幻觉。

精神分裂症一般是逐步产生的，而不是像惊恐发作那样突然发生。同时，因为精神分裂症是家族遗传的，有着很强的基因基础，所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会得精神分裂；对于一般人来说，压力再大也不会产生这种紊乱。第三个重要的观点是，得精神分裂症的人通常在他们的大部分生活中都显示出了一些温和的症状（例如，不正常的思想或是很少关心个人卫生）。如果当前没有发现到这些症状，来访者就可能不是精神分裂症，尤其是当来访者超过25岁时，因为精神分裂一般在20岁左右的时候第一次发作。

有一些人认为他们惊恐的时候会失去控制。他们的意思常常是他们觉得自己会完全瘫痪，不能移动或是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然后就乱跑出去、伤害别人、胡言乱语或是使自己蒙羞。另一些人可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会有一种觉得有坏事要发生的压倒性感觉体验。

从以上的讨论中就可以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源。在惊恐发作期间，整个身体准备行动，整个人也感到非常需要逃避（被称为战斗-逃跑反应）。然而，战斗-逃跑反应并不会强迫人去伤害那些不构成威胁的人，也不会产生瘫痪。整个反应是用于让人逃避潜在危险的。从来没有记录显示，在惊恐中有人“发狂”。虽然惊恐发作会让人觉得迷惑和不真实，他或她仍然可以思考或行动。事实上，大部分人思维更敏捷，身体实际上也更强壮，反应也更快。在真实的突发情况时也一样。例如，为了救孩子，父母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举起了非常重的物体），并战胜了他们自己的紧张和恐惧。

许多人认为他们的神经就要耗竭了，他们可能要崩溃了。如同前面所说的，惊恐是基于交感神经系统活动的，然后就被副交感神经系统抵消。副交感神经系统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保护交感神经系统不被“用坏”的卫士。神经不像电线，而且焦虑也不能耗尽、伤害或用尽神经。

许多人将惊恐的症状误认为是心脏病发作的标志，可能是因为他们缺少心脏病发作的知识。一项对心脏疾病症状的检测指出了它和惊恐发作之间的不同。主要的心脏病的症状是呼吸困难、胸痛以及偶尔的心悸和晕倒。心脏病中的症状一般直接与运动有关。也就是说，一个人锻炼得越多，症状就越严重；锻炼得越少，症状就越轻。心脏病的症状通常休息一会儿之后就会很快消退，看上去就像它们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这一点与惊恐发作的症状非常不同。当然，惊恐症状也可能在锻炼的期间发生或者是加强，但是与心脏病发作的症状不同的是，惊恐症状在休息的时候也一样发生。最重要的是，心脏病大部分都能在心脏产生主要的电流变化，这可以通过心电图（简称EKG）记录来侦测。在惊恐发作的时候，心电图唯一的发现就是心率加快。心率加快本身是一点也没有危害的，除非它达到一个极度高的心率（每分钟大于180次心跳）。因此，如果一个人做了心电图，而且治疗师说他或她“完全没有问题”，就可以肯定他或她的症状不是由于心脏病造成的。

作者：王晓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