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刘嘉,是在汽车北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她坐了两个小时汽车从涪陵来主城区,寻找她第三次失踪的爱人。
爱人原来是件痛苦的事
1996年,21岁的我在一家旅行社当导游,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可以去不同的地方接触新鲜的面孔和新鲜的阳光。
可是父亲却反对我做这个工作,他觉得一个女孩子这样东跑西跑的,不是个正经工作,逼着我辞职。当时我的姑妈在西藏一家银行当主任,可以负责一些人事上的事情,父亲就逼着我去姑妈那里,希望我能成为一个银行的白领小姐。可是,我到西藏几个月之后,姑妈就被调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父亲要我回涪陵,我却不干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不被父亲控制的自由滋味,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个天空很蓝的地方,找到了我爱的人。
柯东是哈尔滨人,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男人味,很英俊,我很喜欢他。柯东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也不像其他女孩的男朋友那样经常送些小礼物,但是我是那么依恋他,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满足了。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一久,我发现,他身上散发男人味的同时,还散发着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义。
那些日子,他每天都会喊一群人来家里喝酒,在西藏,去酒店吃一顿饭那么贵,我就成了他的厨娘,应付着他那些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开始还以为他请朋友吃饭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结果这群男人一喝了酒就开始谈论女人,还常常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甚至把桌子都掀了。那时我已经有4个月的身孕了,每天做完饭累得像条狗时,还要收拾房间,给他洗脚,想办法把这个1米8的男人搬上床去。
当时我就这样傻傻爱着这个男人,默默容忍着他身上所有的毛病,一直希望结了婚,有了孩子他会改好。
可是婚后柯东的恶习却越来越多,他那张英俊的面孔下面隐藏着那么多肮脏的本性,他完全没有责任感,从来没抱过女儿,原来他和那些朋友打架,结了婚却经常对我动手,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还在外面找女人,整夜整夜不回家,那些睁着眼睛等他回家的黑夜,让我变得害怕晚上。
难道爱一个人就该这样生活吗?在我觉得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这时柯东却提出了离婚。第二天我们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可是一到那里,他又后悔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离了。”我当时很生气:“你说离就离,你说不离就不离,你以为这是儿戏啊,今天这个婚我离定了。”那是我第一次对这个我爱的男人发脾气,可是那天婚还是没离成。
宁愿选择被人爱
我已经不能忍受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了,2001年,我带着女儿多多回到了涪陵。
回家那天,我没有通知父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行李,在楼下大门口我遇到了沈亮,他是我同学和邻居,他看到我吓了一跳,那场情伤已经让我从原来的120多斤瘦到了90斤,整个人都脱形了。他帮我把行李提回了家,对我说有什么事情就讲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在我最失意的日子里,沈亮像亲人一样照顾着我,我很感激他,但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其实,读书的时候我和沈亮就是最好的朋友,他继母对他很不好,每次她打了他,他都会离家出走,而每次走前,他都会告诉我他会去哪里。我心里感觉到他有点喜欢我。
2001年春天的一个下午,他陪我到大坪补办身份证的路上,终于表白了他多年的心思,他对我说,让他当孩子的父亲,他会把多多视如己出,好好照顾我们母女的,当时我的心像公路两旁那些迎春花一样开了。可是转念一想,我是个还没离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这份爱呢?
但沈亮好像就认定我了,继续顽固地追求着我。我问他这样追我是不是想了心里多年的一个愿,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真心对你一辈子的。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渐渐地,对沈亮的追求有点接受了。我觉得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总要比自己爱的人好。爱情,我宁愿选择被人爱这种平淡的方式。
在被爱的路上
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后,从来没看他发那么大的脾气,他认为沈亮别有企图,只是想和我玩玩,他说:“你没钱、没相貌、还拖起一个小孩,人家图你什么嘛”?我却坚信沈亮是爱我的,父亲见我执迷不悟,拿出一条鞭子把我抽得满身是血,最后还把我锁在房间里,说敢出去丢人现眼就砍了我的脚。
沈亮找不到我很着急,天天在门口喊我的名字。终于有一天,父亲不在家,我找了个借口,让母亲放我出去,结果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年。
我被放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沈亮,他一看到我的样子就哭了,他说:“嘉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连换洗衣服都没拿,就以爱的名义出逃了。
我们来到云南的一个小县城住了下来,身上的钱也差不多用光了。还好,沈亮找到了一份挑沙的体力活,虽然他每天只能挣到30块钱,却会带我去尝那些会花掉他一天血汗钱的小吃。
后来,我们又辗转去了西藏,因为我不死心,不相信我的婚真的就离不脱,我非要和柯东把那场婚姻做个了断。可是,我们却没有找到柯东,听说他生意亏了,不知道跑到哪里躲债去了。我和沈亮就在西藏住了下来,希望能找到柯东。
西藏的夜晚总让我想起和柯东在一起的那些黑夜,我经常无法入睡,沈亮就不停地和我说话,一直到天亮。现在回想起来,这是路途上我最幸福的时光。
生活淡爱也淡
2003年11月,我们结束了漂泊生活,回到了涪陵,这时父母接受了沈亮,把他当成家里的一员了。2004年12月柯东终于同意离婚了,他寄了离婚协议过来,我结束了这段噩梦般的婚姻。
我们买了车,沈亮自己跑运输,我在一家酒店当了大堂经理,这是父亲一直期望我做的白领职业,女儿把沈亮当成了亲生父亲,比起我来她更喜欢沈亮。在这幸福看似水到渠成的时候,却发现沈亮对我的爱渐渐淡了。买车之后,沈亮常常挂在网上聊天,我一走近,他马上神色慌张地断掉QQ。原来只要一个电话他就会马上赶到我身边,可是在我被酒店派到解放碑一家酒店封闭学习期间,他却很久没来看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过夜就走了。我在他身上,渐渐感觉不到,那些路途上的热情和爱了。
我也在反思,是不是对他的关心太少了,但是他在我的打理下已经外表光鲜了,外人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个开车的;业务方面,我也尽力去帮他,我想不出来他变化的原因。2005年11月一个初冬的早上,沈亮说要进城办事情,我还把他出门要穿的衣服选好放在了床边。
可是他这一走,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两天都联系不上,我的心情很矛盾,希望他是出去晃去了,又希望他不是出去晃,不管怎么样,只要没出事就好。第三天,天一亮,我就坐车去红旗河沟货运部找他,他一看到我,拔腿就跑。一会他又回来了,却一脸冷漠地望着我,仿佛是看一个陌生人。我受不了这种眼光,转身就走,他冲上来把我抱住,说他错了。
他解释这两天失踪的原因是,想为家里多挣点钱。我说那为什么开始你一听说我找你就跑呢?沈亮举起手里的蛋挞盒子说:“多多让我买蛋挞,我忘了,一看到你找我,又想起来了。”我望着这个时候还记得给女儿买蛋挞的男人,就强迫自己相信了他。我告诉他:我只是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想要你挣很多钱。
他的心也出走了
这个男人和他小时候一样喜欢离家出走,后来,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12月20日,他又像上次一样消失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懂事的多多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不知道该给女儿和父母怎样一个交代,我只能逃到单位宿舍不停地拨他的电话,可一直是关机。
经过几天的折腾,我人都虚脱了,沈亮却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回来了,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他手机没电了。第二天一早我上班时,看他在睡觉,怕有业务找他,好心帮他把手机打开,一开机就收到一条短信:“你一直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昨天你一离开,我发现我是那样爱你。”这条短信像一场雪崩,瞬间打得我支离破碎,我曾无数次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沈亮跪在我面前要我原谅他的出轨,说他最爱的人是我,如果分手多多会没有了爸爸,我的父亲也不会原谅我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真的离开他,因为一个曾经这样爱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的人都可以背叛我,我以后怎么还敢相信爱!而最现实的问题是,女儿需要一个父亲。
对话第三方>>
按照刘嘉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沈亮的电话一直关机,几天后我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
新女报:你们这么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不珍惜今天的生活呢?
沈亮: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我们想的需要的东西都单纯得多,但生活稳定下来后,我发现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在付出,觉得很累。
新女报:你现在对刘嘉的态度是怎样的?
沈亮:我一直很爱她,现在也是。
新女报:那你为什么不断地出走,还有了其他的女人?
沈亮:我觉得压力很大,生活和感情方面的压力都有,我是一个男人,要对家庭负责任,买车之后我的经济压力很大,想多挣点钱还清贷款,想起马上该还的债务我就心慌,我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我有其他女人是事实,但我也很矛盾,我心里爱的是刘嘉,身体却出轨了。也许是我长期的付出得不到回应的不满吧,我想从其他女人那里证实自己还是有人爱的。
新女报:刘嘉这么关心你,你怎么认为她不爱你呢?
沈亮:我在外面得过一次那种病,但直到病好了,刘嘉都不知道。我们的夫妻生活很少,像六七十岁的老夫妻一样。她对我的关心更多的是:怎么把我打扮得不像个开车的。
新女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亮:虽然我知道伤了刘嘉的心,但还是希望她能嫁给我,我对她和女儿都是真心的,我想给女儿一个幸福的童年。希望她能原谅我做的事情。
网友声音>>
plum78: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刘嘉自己应该学会放弃。
开心小花花:其实刘嘉不是爱上他,只是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也许分手时很不舍,可是你的不舍能换回怎样呢? 并且他并不是真正爱,理智的想想吧,如果他爱你会做那样的事。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最后还是要面对的!
063000:这样的感情,现在两人在一起确实痛苦大于幸福,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可以忍受这些,但心理却慢慢的承受不了,也许分开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玉面小黑狐:父亲不是亲生父亲,女儿不是亲生女儿,但他们彼此都当亲生的,而且沈亮依然是爱她的,为了孩子,他们应该继续在一起。
二月的雪:我想当事人最清楚她要的是什么,也许她的价值观和大众不同,也许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爱他的男人,爱情是没有答案的。
主持人手记>>
再深沉的爱也需要回报
“多多把沈亮当成了亲生父亲,比起我来她更喜欢沈亮。”刘嘉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非常真实地说明,尽管沈亮对她付出了全部,但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男人并不像曾经伤害她的前夫一样刻骨铭心。
爱情其实是一种易耗品,不往里面添加新能源,它很快就会油枯灯灭。就像《乱世佳人》中的郝思嘉与白瑞德一样,再炽烈的爱情之火最终都归于寂灭。
刘嘉受过一次爱情的伤,第一次她爱上的人让她无休止付出,却得不到回报,弄得自己身心疲惫。后来她选择了爱她的人,但是她只在接受对方的爱却少有付出,直到发现爱她的人已经渐行渐远,她依旧没发现自己对幸福为何总是握不住。
刘嘉并没有真正走出第一次的情伤阴影,她说自己现在很爱沈亮,其实爱得更多的是沈亮给予她的爱情;对他的不舍,是对他们共同经过的苦难的珍惜。对于沈亮她始终没有真实地去爱过,以至于在生活里忽略了沈亮的感受和需要。
爱与被爱是爱情的两种形态,剥去爱与被爱的外衣,相爱才是最美的。但是,更难的是相守相依,互相珍惜,相濡以沫。与相爱相比,这需要更大的爱心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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