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号上一篇文章里提及,在目前精神科主流观点里,强迫症的治疗首选是专业的心理治疗,药物治疗反而是辅助地位。
那么,强迫症的常见心理治疗方法有认知行为疗法、支持性心理治疗、精神分析疗法、森田疗法、厌恶疗法,家庭疗法等等。
这些方法到底是怎么进行的?如何选择?以下挑重点分析一下。
01、一线疗法:认知行为疗法
首先申明一点,这里说的强迫症的心理治疗,仅针对于狭义上的强迫症,或者说强迫障碍。并不包括DSM-5和ICD-11中的强迫相关障碍,如拔毛障碍、囤积障碍、抓痕障碍、躯体变形障碍等。
对于这几种疾病,我们在此前的文章讲过,虽然其症状看起来与强迫症相似,但其心理上的本质与成瘾疾病更接近,治疗方法也应有较大区别。以后有机会再对这些疾病展开深入分析。
强迫症一线的心理治疗是认知行为疗法(CBT),也就是说,这是目前为止,得到循证医学证实的整体上效果最好的心理治疗方法。
治疗强迫症的CBT主要包括暴露和反应预防。治疗师首先通过多次的交流,解释这种治疗方法的原理,治疗重点和环节,并引导患者明白,对于强迫症状不实施反应,也不会带来灾难化的后果。
简单而言,治疗初期是与患者建立信任关系,获取患者对治疗师和治疗方法的认可,治疗才有可能继续。
接着,进入到暴露阶段。按照引发焦虑程度从小到大的顺序,引导患者列出症状清单。
比如,把焦虑程度分为0到100分,对于有“洁癖”、频繁洗手的患者而言,可协助他对症状进行分级:看到赃物想洗手的焦虑程度是20分,自己的衣服到赃物想洗手的焦虑程度是40分,皮肤直接接触到赃物想洗手的焦虑程度是60分,以此类推……
接着,治疗师帮助患者暴露在(或者想象暴露在)以上可诱发焦虑和强迫症状的情境中,不去实施强迫行为,感受焦虑程度的上升–最高点–下降,学会忍受这种焦虑体验。
一般来说会选择从焦虑分最低的强迫症状开始,前一个有明显缓解了,再解决另一个。治疗师还会视情况布置家庭作业,让家人督促患者回去后自行练习。
可以看出,这种方法的优点是标准化,可复制性和操作性很强。如果患者有足够的求治动机、愿意一直坚持练习,而且是单纯的强迫症、无伴有其它精神心理障碍的话,一般而言,效果确实是比较显著的。
但这个方法也有明显的缺点,导致治疗有其不稳定的一面。
如果患者的强迫症状是多样的,复合型的,难度会很高,一样一样地去处理,时间会拉得很长。我们曾分享过一个案例小俊,身体多达十数个部位会情不自禁地绷紧–放松,曾被诊断为强迫症。
如果用暴露和反应预防来治疗的话就很麻烦,每一个身体部位的症状都要重复一次漫长的暴露程序,而且如果其中一项不顺利,容易前功尽废。
还有,这种治疗的过程中,患者会相当的痛苦——频繁地将自己暴露在焦虑情境中,真的非常不好受。所以,这种治疗的依从率(患者愿意坚持完成治疗)较低,脱落率(患者中途退出治疗)较高;而且,越到高分的焦虑症状,进展就越难、越慢。
总之,这种方法这对于治疗师和患者都是不小的考验。如果是强迫症合并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这种方法遇到的挑战将更大。
另外,有的人以为,这种理性的方式适合文化水平高、智力高、求治愿望强烈的人。但实际未必,一些智商高、思维能力特别强的患者,反而可能自命不凡,难以认可治疗师的理念,甚至有一定的偏执型人格改变,依从性更低。
另一种认知行为治疗是正念疗法,被称为第三代认知行为治疗。
我们此前在双相障碍心理治疗的文章中,介绍过正念疗法。这种方法是指对当下经验不加批判地意识与注意,它通常要求个体以一定的距离观察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和感受,但不去批判其好坏和对错。
正念认知疗法强调接纳当下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思维还是行为,个体只需要接纳。
与暴露与反应预防方法相比,正念疗法的最突出优势是:患者在治疗中的痛苦较轻,脱落率较低。只要能坚持下去,有较持续的心理支持,再加上家庭治疗、药物辅助等,康复的可能性就可以大大提高。
不过,总的来说,无论是哪种认知治疗,耗时还是相当长的。因为按照我们的临床发现,强迫症状的背后是叠加性心理创伤,有的患者还辅有病理性正性情绪体验,统称病理性记忆。那么,最触动根本、更高效的方式是修复这些病理性记忆。
而认知行为治疗虽然是一线心理治疗方式,但本质上讲仍是从表面症状下手,过程比较漫长。
从耗时这个角度来看,如果患者不是求学阶段的青少年,或者未因病情引发学习障碍,那一边接受认知行为治疗,一边工作/学习,这是可行的。
但如果患者的病情已经引发学习障碍,无法学习;可心里又想学习,想回校上课,那他们不一定愿意接受长程的认知行为治疗。认知行为治疗也难以快速解决问题,满足他们的返校需求。
所以,如果遇到这样的矛盾,又没有其它选择、只能选认知行为治疗的话,患者和家属要做好休学的准备,甚至一定程度上降低学业上的目标。
家属一定要引导孩子从人生规划的高度去坦然面对这个问题,让孩子明白终身学习、培养逆商的重要性,而不要因为学业暂时受阻、暂时性的学历低而过度焦虑。
02、森田疗法
森田疗法是由日本的森田正马博士所创立,曾被认为是治疗强迫症的经典疗法,所以每讲到强迫症的心理治疗就绕不开它。
森田疗法的治疗原则是顺其自然,为所当为。其认为强迫症症状的存在是无法通过自己的意志克服的,只有坦然面对和接受,接受各种症状的出现,把心思放在应该去做的事情上。在症状存在的同时,以自然的态度和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目标,这样才能打破“思维矛盾”,阻断焦虑的发生。
——沈渔邨精神病学第6版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几个方面的意思。
首先,强迫症与患者个人的意志力无关,与道德更加无关,而症状也是无法靠意志力克服的。对于这个看法我很认同。
与正念相似的是,森田也提出要“接受”症状,不对抗和批判;但森田不提倡去观察和注意,而是“把心思放在应该做的事情”,这其实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做法。
也就是说,森田疗法有一种类似于带病生存的理念。症状出现时接受它,但不要服从它,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应该做的事,“为所当为”,追求自己的目标,不为症状焦虑。
核心思想说得简单,但具体怎么做到呢?怎么与症状共处,不去理睬它呢?因此,森田治疗的具体方法主要在于锻炼患者对症状的忍耐力。
一般森田疗法需要住院治疗,前期是7天到10余天的卧床治疗期,也就是除了患者一直呆在病房里,什么都不能做,充分联想可引发强迫症状的情景和思维,尽力接受强迫行为,并努力转化为想做事的欲望。
度过卧病床后,然后是“作业期”,不用再呆在病房里,而是让患者先去完成一些强度较轻的工作,但有的方法里要求患者不能读书看报。然后工作的数量和强度适当加重,并鼓励他们努力完成。这个时期强调“带着强迫观念坚持工作,主动接受强迫行为,以有益的活动转移强迫行为”。
当然,期间也可结合认知治疗和团体治疗,引导患者分析强迫症状产生的原因,组织患者间的交流会,分享成功案例加强信心等等。
而下一个阶段是“准备期”,患者的作业减轻,可以读书看报,暂离医院,甚至可以门诊随访。主要是让患者带着症状,适应回到正常社会中的生活。
可以看出,森田疗法的目的是令患者学会与强迫症症状和平相处。从一开始在病房里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看,只能直面症状、忍受焦虑,到最后“忍受”已经变得习以为常,可以带着症状出院生活。
说得简单点,这有点像耐受力的训练。一些患者确实这样调侃森田疗法,“就是忍,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其实,临床中这种方法操作起来难度较大,尤其是卧床治疗期,治疗动机强烈的成年患者或能接受,但对于青少年患者而言,这不太现实。
而且,这种疗法主要也是处理表面症状,对症状背后的根源涉足不多。医院的环境和人际关系较单一,患者住院时较平稳,但回到现实情景又完全不同了,当遇到激发其创伤或焦虑的事件时,病情很可能反复。
所以,森田疗法一度在国内被广泛推广,但现在日渐式微了,越来越少心理治疗师或心理咨询师使用森田疗法了。
这里还要简单提一下的厌恶疗法、精神分析疗法和催眠疗法。
厌恶疗法是一种通过轻微的惩罚来医治目标行为症状,消除不良行为的疗法。当出现不良行为时,立刻给予令其厌恶的刺激,使其产生厌恶的感觉,从而停止不良行为。久而久之,把厌恶的感觉与不良行为相结合,达到消除症状的效果。
临床最常见的“厌恶手段”是弹橡皮筋。患者在手上绕一条橡皮筋,一出现强迫症状时就用力弹自己一下,让疼痛感与症状结合。有的医院采取轻微的电击,当然,是在患者同意且可忍受的范围内。
其实,这种方法效果微乎其微。而且,还容易有副作用,患者本来就有精神上的痛苦了,还要承受肉体上的痛苦,可能加大他们的情绪障碍。
而精神分析疗法,我个人十分不推荐,以前我就写过文章分析过精神分析疗法的低效,还可能恶化亲子关系。
国内有一种“认识领悟疗法”,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精神分析疗法”,认为强迫症的原因是患者遇到困难,难以应对,便退行到儿童时期的恐惧中,用强迫去缓解恐惧。
这种解读是非常不科学的,本质上也是经典的精神分析,不推荐选择。
最后是催眠疗法。其实一般机构的催眠治疗应该被称为“催眠暗示疗法”,不涉及根源创伤的处理。这种催眠暗示疗法有一定效果,但不稳定,也不持久,效果可能很快消失。
03、强迫症的治疗不能只看症状
以上共提到了7种心理治疗方式,其中5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对表明症状进行处理,而不是寻找到强迫症背后心理根源,并加以处理。
精神分析疗法和衍生出来的认识领悟疗法确实尝试去寻找原因,可惜精神分析这一套理论并不科学,所寻找的原因往往不是真正的源头。
有的读者可能会问,怎么没讲到家庭治疗呢?家庭治疗其实特别重要,而且对于所有精神心理障碍而言,它都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吃药还是选择上述哪种心理治疗方法,缓解家庭内部的矛盾,为患者创造一个良好的、支持性的、理解性的康复环境,这是必不可或缺的。何况,有些症状背后的根源往往是来自原生家庭。
所以,如果家庭治疗做得好,患者和家属对家庭内部关系的觉悟和提升很高,其带来的治疗效果不弱于药物和上述任何一种心理治疗方法。
而且,很多心理治疗、药物治疗的有效率只是一个研究数据,不能代表个体的实际情况。在国内,很多二、三线城市、农村的居民其实难以获得专业的心理治疗,就连药物治疗也未必十分系统化、专业化。
在这种情况下,家庭成员的觉悟、改变和理解就变得尤其重要。
还有,对于一些特殊的例子,其实除了使用常规的治疗方法,还可以尝试了解症状背后的事实和心理活动,必要时可以从实际的角度去为患者解答疑难,可能会取得奇效。
国内某个治疗强迫症非常有名的精神心理专家就跟我讲过一个例子,一个成年女性患者,因青少年时被猥亵,她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处女了,形成强迫性的思维,又想到以后难找男友,孤独终老,几乎陷入抑郁发作。
这名专家问她,你去做过体检吗?患者说没有。
专家马上就带她去医院妇产科做了个检查,处女膜完整。
专家说,这姑娘的心病一下子就好了,开心的不得了。
当然,这个例子很特殊,这姑娘居然单纯到没想过去做处女膜检查。在现实中,很多患者其实去验证过,而且验证了很多遍,虽然其理性上明白所担心的事不存在,但就是忍不住焦虑。
但这个例子告诉我们医生,还有心理治疗师/咨询师,面对患者的心理问题时,思维模式不要陷入僵化,不要只盯着症状,然后套用各种用药方案、各种心理治疗技术。而是可以从患者担心的根源出发,从现实上另辟蹊径。
至于本机构治疗强迫症状的深度心理干预技术——深度催眠下的病理性记忆修复技术(TPMIH),我将会在强迫症系列文章的最后一篇中介绍。
参考文献:
1、沈渔邨精神病学第6版,主编陆林
2、改良森田疗法治疗强迫症的疗效分析 ,张伟
文章来源于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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