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使她失去了自我与尊严,离异却使她重塑了自我与自信。
偶然一个机会,一位朋友告诉我,珍与原来那个男人离婚了。
珍是我住歌舞团宿舍的老邻居,在我调离剧团之前的十几年里,她就住在楼下不远的平房里,平日里老师前老师后地叫着,显得十分客气有礼貌。她是70年代招收进团的一个学员,那时她才12岁;革命样板戏《白毛女》排练正红火,她在剧中扮演过剪窗花的女童。
这些年,离婚盛行,歌舞团大院里隔三差五就传来某某离婚的消息。由于工作关系,我已搬出原来的宿舍几年了,对那些谁跟谁好了、谁跟谁又离了的消息总不以为然。然而,对于珍的离异,我却感到吃惊。按说珍的为人,完全不同于一般争强好胜的女人,更不会在感情这件事上张扬到离婚的地步。就我的感觉,珍的心胸足以容下一座大山、一汪大海。是什么使得这个惯于忍让的女人在那张离婚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我法想像珍会答应与那个男人分手,并同意将女儿判给对方。
“文革”后期,珍已是一名歌舞团舞蹈演员了,完美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招来不少男青年的倾慕,团里也有不少同行舞伴时不时向她传递爱意。珍却显得十分冷静,她没有过早地坠入爱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眼看团里的男女青年一对对走上婚礼的殿堂,不少人都为珍的婚事揪心着急。但她仍是那样的镇定,不慌不忙的样子使人觉得她是个稳重有主见的女人。
辉的出现打破了珍的平静。辉是某海军部队的一名军官,和珍是一个地方的人。也许是同乡的情分使得珍对辉情有独钟,她显得十分满足,尽情地将女人的贤惠和勤俭发挥到极至。她不但把自己的男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对辉的家人尤其是辉的母亲也侍奉到无可指责的地步。邻里乡亲都夸辉有福气,娶了一个貌美而贤淑的妻子。辉还在部队时,珍照顾着婆婆的生活,家里家外,无一不由珍操持。每年一次去部队探亲,珍都会因对辉的疼爱和对婆婆的孝敬受到部队首长的表扬。
辉也真是有福分的男人。复员回到地方后,他在市检察院工作的几年里,从不为家务事操心,做饭、洗衣、为孩子换尿布之类的事都是珍一人干,从不让他插手。珍偶尔聊起他们的家庭,都带着满足的神情说一句:“他呀,扫帚倒了都不会扶一把。”语气里听不出嗔怪,倒像是赞许,一脸的幸福。
珍是真心的,她自始至终把与辉的结合看成是自己的造化。12岁进团的她,没有读太多的书,自认缺少文化,因而很自卑。她认为辉是个军人,又是党员,在那个年代能找到这样的人,对她来说,无异于靠上了一个稳固而坚实的码头。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孱弱的女人,靠上这个宽厚有力的肩膀,就不会再有危机感了。
于是,她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辉好打麻将,隔三差五邀上一桌赌友在家里摆场子,码长城,珍一人默默地在厨房里切肉洗鱼,做好饭菜到点送上桌,供他们吃喝;完了收拾碗筷,擦净桌子,让他们继续玩到深更半夜,自己则搓着毛线候在一边。她想,只要自己的男人高兴,自己累点也是应该的。一夜麻将到天明,几个赌友没有倦意,嚷嚷着要去钓鱼。珍放下毛线又去给辉准备鱼具,赶紧在厨房里煮上几个鸡蛋,泡上一壶茶水让男人在钓鱼时喝。珍始终把这些当做自己的乐趣,只要辉高兴,她毫无怨言。
转眼,十年过去了,珍的女儿已进入小学三年级。十年打磨,珍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韵,皱纹开始爬上她的额头,操劳过度的她愈发显得寡言少语。从我家的窗外,时不时传来辉的呵斥,有时还夹有摔盆打碗的声音,然而从没听见珍的半句争辩。每当叫骂声起,我的想像中便出现一幅画面:一只张牙舞爪的老鹰和两只蜷缩的小鸡。然而,当我感到有必要下楼去看看时,又会恰好碰到珍拉着孩子从平房里出来,令我诧异的是,她总会立即变换出一副无关紧要的神情,朝我淡淡的一笑,把刚才那急风暴雨的一幕掩藏在心底,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的表情明显地告诉我没什么,转眼就会过去的。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辉对珍的不满日渐加深。歌舞团大院里不断传来辉训斥珍的声音。一次,辉因阑尾开刀住进了医院,珍为了使他早日康复,一日三餐从家里做好了给他送去。可是,辉却不接受她的情意,凡是珍送去的食物他一概不吃。珍有些难过,坐在床前默默地。辉毫不动心,侧过身正眼也不看,一脸蔑视,一句话没有。过了一阵,珍去食堂把汤热了,端到辉的床前,没想到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冲着珍好一顿骂:“你别装那可怜的样子,没人会同情你,你以为做几顿好吃的,就可以把我的心收服了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
珍受不住了,丢下碗赶紧走了。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反复问自己,我错在哪儿了我的德性怎么啦她明白辉在嫌弃她,嫌她没有文化,嫌她没有了以前的绰约丰姿,嫌她跟不上时尚。
回到家,她掩上门,一个人默默地流泪也许现在的男人看外面花花世界里的女人看多了,总想将自己的老婆与外面的女人比。也许真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不愿意打扮使他失去了面子。这样蓬头垢面怎能不让男人生气于是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对着镜子认真地化起妆来。她要把美貌拾起,给丈夫一个惊喜,她甚至开心起来——或许我天天化妆,辉就不会嫌弃我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在这个社会里,女人总归是女人,没有男人的赏识,女人的美貌就失去了意义。
她认定这样的想法:只要辉一天没有公开提出与她分手,她就要尽一天妻子的责任。她愿意把一切不是往自己身上揽,只要让辉高兴,她愿意承受世上一切不能忍受的苦痛。
然而,生活没有按照珍的期望那样运转。几年之后,辉终于离开了珍,投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我感到十分的惋惜。因为像珍这样的女人是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命运的。她视家如生命,在她的眼里,男人是主宰家庭的绝对权威,是女人的主心骨,没有男人就等于没有了世界。
辉的离去不但使珍失去了对家那痴痴的依恋,而且还夺去了珍最最心爱的女儿。在法庭上,辉这样向法官申诉:“她从小进剧团,没有文化,不可能教育好孩子。女儿跟着她,今后绝对没有出息,必定毁了孩子的前程。”听了辉的话,珍没有反驳,她揪心的难受,却只将眼泪咽进肚子里。她依了辉的要求,替女儿检点衣物,把自己想过千遍的理由说给女儿听:“你爸说得对,妈妈没有文化,不能帮你,将来考不上大学,妈也没有门路帮你找工作。就说眼下这点工资,供你生活都困难,真的考上大学,拿什么交学费还是跟爸去吧。想妈的时候,过来看看,反正离得不远,就当是在学校寄宿。星期天得空来看看妈,妈就满足了。”
偌大的房子如今只剩下珍一个人。珍离异后的生活究竟怎么样,一直让我惦记着。一个假日的清晨,我跑步归来,在公园门口竟然碰上了珍,我惊喜地发现,珍似乎变了一个人——紧身的运动服包裹着她那娇小的身体,那舞蹈演员美好的身材又像当年一样散发着活力。我不想触动她的伤感,只轻轻地问候一句:“你还好吧”她听出我的意思,一反以往那羞涩的神态,坦诚平静地说出了与辉分手后的生活。
也许是物极必反,离婚后的珍终于反思了自己的过去。她开始认识到,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在生活的道路上,必须保持相对的独立意识。婚姻是相对两个个体的结合,任何时候都不能倾斜。为了寻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尊严,她办了舞蹈训练班,招收了十几个孩子,天天伴着孩子们踢腿下腰,站把位。孩子们簇拥在珍的身旁,亲热地喊她老师阿姨,这使她感到无限的欣慰。她找回了未婚时的感觉,感到了一个人生活在世间的真正意义。
为了告别自己的过去,她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真”,珍真,按她的解释,就是要珍惜现在真正的自我,真正的生活。
祝福你,珍真紧走了。从医院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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