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丈夫齐凡结婚的时候，就很清楚地看到了他性格方面的优点与缺点。优点是长相英俊，负责任，脾气好，给女人以安全感。缺点是内向、沉闷，没有什么突出的长处。但我看中了他的英俊。那时年轻，就喜欢漂亮的小伙子。
但没有想到，结婚几年后，两个人天天相对，对彼此的长相早已熟视睹。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原来不看重的东西：比如挣钱的能力、对生活的情趣、与人沟通的本领……就如我原来看清楚的一样，齐凡能力平平，挣钱不多，对生活也并不太热爱，不喜与人沟通。他守着那份收入不高的工作，上班下班，周末与他三五同学打打麻将，仿佛一辈子都打算那样过下去了。
如许多年轻的女性一样，我渴望生活有惊喜、变化，至少在30岁以前是这样吧。怀着美好想象一头扎进与齐凡的婚姻里，我才发现，想象与现实差得太远太远了。
尽管差得远，但我并没有想到要分手。既然他不会制造惊喜，制造情调，那就我来制造吧。于是，我每天晚饭后都拉着他出去散步，每个周末都拉着他去逛公园、爬山。最初他还被动接受，可是时间一久，他不耐烦了。“你去吧，我在家里看电视！”出外活动不行了，那我再换。情人节时，我去花店订了一束花，让人送到他公司。晚上回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那花多贵啊，不如去买一只鸡！”我没辙了，可还是不甘心。一看他挺喜欢邻居家孩子的，不如就生个孩子吧，总可以给家庭生活添一点乐趣，一点生气。
二
怀上孩子那阵，他还真的变了样。不去打麻将了，还调动了所有的热情，接我下班，照着菜谱做各种新鲜的菜式，买来鲜花插在家里，牵着我的手在夕阳下散步。
其实我对他的要求也不是太高，这样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在医院里生下7斤8两的女儿时，我并没有被击倒，反而再一次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想象里。
孩子半岁时，齐凡便调到了另一家公司。一进那家公司，他开始忙得早晚不见人。而我带着孩子，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人也不能见，觉得自己快变成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痴。我本来是学计算机的，可是那阵子，连电脑打字都不会了。那个我生活中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枢纽——齐凡回家却越发晚了。回了家我想跟他说会话，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被人遗忘的感觉让我恐惧。我开始茫然、怨恨，最后我想到了离开他。
于是，我趁着他上班去的时候，提着包，抱着孩子坐火车回到了老家。第二天清晨一下火车，便看见了站台上的父母。自然是齐凡深夜回家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肯定是回了老家的消息。听父母在我耳边唠唠叨叨地说着齐凡打电话时的着急，我心中不免得意：原来，我不在了你才会记起我。
回家不久，一个世伯来找我，说他正在筹建一所私立学校，缺少一个教计算机的老师。他说了我能得到的待遇后，我立刻心动了。于是，瞒着齐凡，便在老家那所私立学校教书了。
齐凡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隔一两天就打电话过来。奇怪，不在一起，我们的话反而多起来了。有时在电话里一聊便可以聊上一个小时。慢慢地，从前恋爱时的情愫又回来了，每每放下电话时，竟依依不舍。
其实我很喜欢那份工作，但我还是因为抑制不住对齐凡的想念，在工作一年期还差3个月时，向学校提出辞职申请。
下一页：那种背叛的激情
三
6月，我意外地接到了彭越的电话。彭越是我的高中同学，曾给我写了许多情书。他是当时学校的才子，情书及书法都无人能及。读他的情书是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我将这种愉悦与我几位亲密的朋友一起分享。结果我每次偃旗息鼓、不想回信时，朋友就反对：“回吧回吧，我们还想看他的信呢。”就这样，暗里的通信来往了一两年，而实际上我对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情。至于为什么没有爱上他呢？最主要的是，在我的审美观中，他不漂亮。
彭越约我参加高中班主任老师的生日会。我也想在离开老家前再见见老同学，便如约参加了那场生日宴会。
在生日宴会上，我才发现彭越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他现在风流倜傥，温雅高贵。放眼望去，他竟是最养眼的那个。当着众人的面，彭越毫不掩饰对我的关爱。我想吃什么他就夹什么菜给我，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那种被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珍爱的感觉，是我遗忘已久的了，感觉回来时，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紧紧抓住。
被几年婚姻生活抑制着的激情，又加上只有一个月的短短期限，我与彭越的激情便掀到顶峰。我们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想在一起，在一起时整夜整夜地缠绵，恨不能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将一生的情都用完。
可是，对于一段刚刚开始的恋情来说，一个月时间何其短。7月初，学校放假了。我本该回深圳，但我迟迟不肯回去。齐凡几乎每天打电话来，我总是找到许多不能回去的借口。有一个晚上，我正与彭越在郊外散步时，齐凡打来电话，我不接听。他固执地一遍遍拨打。我终于接听后，他口气幽怨地问：“真的不想要老公了吗？”我慌乱地说：“不是，我只是真还有点事没有做完。”他说：“我知道。我现在在你宿舍外面，你处理不完的事，我们一起处理。”我急忙赶回宿舍，果然他在那里。我心虚地埋怨他要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他看了看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两天后，我无奈地跟着齐凡回到了深圳。
登上火车时，我看见了站台上的彭越。他站在一个较隐蔽的角落，眼神忧伤。我的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回过头，看见了齐凡探索的眼神，我强自笑笑：“又要离开老家了，真舍不得。”
四
我到了深圳后，与彭越之间的联系，仍然频繁，相思更加强烈。终于，那年10月份，彭越约我去北京。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然而面对齐凡，我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我们的经济条件并不太好，孩子还离不开妈妈，实在是没有理由一个人独自出去旅行。
后来我不得不一声不响地溜去北京。临走时，我将孩子送到齐凡姐姐处，再给齐凡留了一张纸条：我去北京玩几天！然后从登机的那一刻起，便关了手机。与彭越一起，游荡在北京的大小景点里。
一天一天，我与彭越竟是愈来愈舍不得分离。彭越试探地说：“我可以跟她离婚的！”我看着他，心里一动。与齐凡离婚的念头就那样，悄然而生。
晚上，我梦到了孩子。梦见我要伸手去抱她离开，可是她缩在齐凡的怀里，哭得凄厉。我的心狠狠地疼着，让我从梦中疼醒。醒来的我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了恋爱时，齐凡对我的百依百顺；想到结婚以后，我们那些相守的平淡岁月；想到我怀孕时，他那般体贴。想多一点，心便疼多一分。我难道真的能永远离开他吗？能永远离开孩子吗？不不不！我与彭越有的不过是许多年前那些无情的情书，有的只是这一个月的激情。而与齐凡，我们有孩子，有6年的时光。也许是爱，也许是怨，可是在那一刹，全成了让我不能舍弃的理由。
认识了这一点，忽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怀疑起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与我相守一生的，是齐凡，而我却抛下他与年幼的孩子，与彭越来到北京。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我们的后半生岂不是要在猜疑与痛苦中度过？
我腾地跳下床，急急忙忙地开始收拾行李。天一亮，我就下楼到总台订了回深圳的飞机票。顾不上彭越的心情，我急迫地登上了飞机。
回到家后，齐凡待我如常，仿佛我从来没有去过北京。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姐姐问他：“一个母亲抛下孩子独自出去，你也不问清楚？说不定她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齐凡半晌答道：“我信任她！”那晚我主动跟他说起北京之行，“我只是想一个人去北京散散心而已！”齐凡点头：“我相信！”我半真半假地问：“如果是你信错了呢？”齐凡沉思，然后笑：“那就将错就错，继续信任吧！”
看着他洞察一切的眼神，我呆住了。他对我的宽容，竟已经可以到达将错就错的地步。我握住了他的手，心里犹如惊雷滚过：那个爱埋怨、爱生气的我已经重生了。重生的我，正在学着去欣赏齐凡的好，去认同他的平凡。也许世间有无数男人比齐凡好过千百倍，然而，只有他一个，能对我爱到将错就错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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