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砂,女,22岁,自由职业(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电话里,米砂的声音透着与年龄颇不相符的沉重,从出生到现在,她似乎从未过得轻松。作为一个被遗弃和寄人篱下的女孩,为了得到别人的关注和爱护,伪装自己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很多时候,我已无法辨认自己,这一刻究竟是伪装的,还是本意如此。”她很压抑,也很害怕,她不想自己有“双重人格”。
好在她遇到了邵鸣,一个能让她卸下所有伪装的男孩。只是,身为“丑小鸭”、“灰姑娘”的米砂,却遭遇了难以消除的误会。是放弃还是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自幼像小草一样顽强的米砂,选择了后者。她说,放弃是一种懦弱的行为,在她前22年的生命中,这个词从未出现过,而今后,也不会出现!
A 被遗弃和寄人篱下的岁月
当发现呱呱坠地的我仍然是个女孩时,冒着超生风险的亲生父母便将我遗弃了。
那是1987年的冬天,外面下着大雪,父亲裹着出生不满3天的我出了门。我是在母亲的老家,离南京数百公里的小镇上出生的,父亲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舅妈和姨妈的警觉,她们偷偷地跟在父亲后面,发现他将我扔在了镇外的路边。善良的舅妈和姨妈偷偷将我捡了回来,可父亲还是不愿意要我,就连母亲,也冷漠得不出声。最终,外婆、舅妈和姨妈,这三个女人把我留下了,她们不忍心看到一个刚刚出生的生命,她们的小小的亲人,就这样被抛弃。
我还没满月,父母亲就走了,此后,便仿佛没有我这个女儿,十几年都没来看过我。他们是怕承担责任,故意躲开的吧。
没有奶喝,我吃着三家饭长大,从小就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我却很有韧性,按姨妈的话说,“这丫头是个硬骨头呢!”亲人们对我很好,我一开始住在舅舅家,跟大我3岁的表哥共用一个小房间,后来哥哥快要上中学了,再住在一起就不太合适,家在县城的姨妈便把我接了去。从幼儿园到高中,我的学费都是亲戚们凑的,这让我一辈子感激涕零,心中也因此存着许多债。亲人们其实并不要我吃苦,也从不为难我,他们怕我吃不好,从幼儿园起就给我零花钱,每天1元,后来上了小学,就提高到每天5元,到了中学,则是每天10元。然而这些钱除了买文具等必要的开销,我从来都舍不得花,全部攒了起来。初中3年,我为了省钱,甚至背着亲人取消了学校的订饭,靠榨菜和白米饭度日,为此落得。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总靠亲戚养啊,总有一天,我会成年,得自理自立,这种危机感让我不得不对金钱格外慎重和敏感。
是的,我天性敏感,即使亲戚们对我这么好,我仍然心中戚戚,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毕竟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不是吗?这种伤害是旁人无法弥补的。我一度非常恨我的父母,拜他们所赐,我的第一份深刻的记忆,便是被幼儿园的同学们嘲笑和孤立,“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是孤儿”,天真的孩童并不知道这些话的轻重,然而我却被深深伤害了,自卑、失落、孤独、倔强,我的童年便在这样的情绪中艰难度过。上了小学之后,我的内心开始变得坚硬,面对同学们各种异样的眼神,我不但不会掉一滴眼泪,竟能够坦然面对了,当有一天,我发现自己非常平静地对同桌说,“我爸妈不喜欢我,所以不要我了”时,我知道,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而这时的我,开始伪装着快乐去赢得别人的好感和关注,只是常常在深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静静地哭。
B 不想用爱情换取帮助
我在姨妈家住到高三毕业时,十几年没有出现过的亲生父母,突然要来认我回去。本能的,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他们只是为了拆迁时能多得到一份补偿款。而后来,为了能够拿到两套拆迁安置房,荒唐的父母竟然还离婚了。
离婚是父亲的主意,那时候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不知情的母亲以为跟父亲只是假离婚,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一生被父亲牵着走的母亲竟不敢和父亲大闹,只好迁怒于我,她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家里就不需要两套房子,父亲就不会和她离婚,“都是你害的!”这句话她常常挂在嘴边。
姐姐跟着父亲过,我则判给了母亲,都说母女连心,我却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受,在我心中,姨妈、舅妈比她还更像母亲些。她对我已经恨之入骨,再加上到了更年期,骂我便上了瘾,为了躲避她,我周末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寒暑假也宁愿留在南京打工。我大学的学费父母仍然一分钱都没有承担,我靠着多年来自己的积蓄、打工赚来的钱和助学贷款来筹集学费,生活很艰辛,但是心里却很安定。我不在乎父母的钱,也不愿再花亲戚的钱,我心中的债因为自立而有所减轻。
大学里,我最多的时候同时打6份工:在学校做图书管理员,在超市做促销员,在餐馆里推销啤酒,给商家发传单,还做两份家教。每天除了上课,便是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穿梭,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确很累,但是值得,因为不仅仅赚到了钱,也接触了世态万象,形形色色的人或事,让我对这个世界一步步加深了了解。
打工期间,并非没有“捷径”通向安逸的生活。在餐馆、酒吧那样的场合,总有些男人会跟我这样外表年轻活泼的啤酒妹搭讪,但我知道,其中大多数男人只是把我当作猎物来追逐,玩玩而已,他也许会给我一些物质的享受,但绝不会给我未来,所以,我很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早熟的我,自然有一套圆滑的办法去应付这样的人,既不得罪他们,自己也不吃亏,嘴甜一点,可爱一点,装装傻,再警觉灵巧地躲过一些“咸猪手”,对我来说,还不算太困难。只是内心是苦涩的,自己的那些女同学们,个个都是家里的公主,对比起她们,我算得上一个苦情人物了。然而我不愿在她们眼中显示出一点卑微,所以在她们看来,我是那么的快乐,成天大大咧咧,甚至有点咋咋呼呼。有时候,我甚至连自己都被骗了,仿佛我真的有那么快乐似的。
我虚假的快乐竟了很多人,比如我教的那个念初一的小女生。她父母离异,跟着父亲生活,性格自闭。当我第一次给她讲课时,整整一个小时时间她没有说一句话,让她跟我一起读英语,她也像没听到似的。一连几节课,她都是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便觉得她像幼儿园时期的我,心中竟因此湿润着仿佛泛起泪来。此后,我便暂时放下她的功课,尽一切可能逗她开心,跟她断断续续地讲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女孩的故事。我最终并没有完全把她从自闭的状态中拉出来,但是她已经开始跟我微笑,不再在作业本上涂鸦,甚至会问我:“这一题怎么做?”我没有教她太久,不到一年后我便辞职了,原因是她的父亲,这个大我十几岁的男人,也被我的快乐“感染”了,开始对我献殷勤。他人不坏,总提出要帮我,但我知道这种帮助是需要有回报的,我并不喜欢这个中年男人,也不想拿爱情去换取所谓的帮助,于是,我只能全身而退。${FDPageBreak}
C 他想带给我真正的快乐
为学费和生活而奔波忙碌的我,是独立的,也是孤独的,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精力去尝试一段恋情。所以,当同学邵鸣主动向我示好时,我是茫然而木然的,直到他说,“给点反应好不好”,我才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多时候,面对别人,只要不是什么坏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笑,给别人以友好的态度。然而邵鸣说,有什么好笑的,你真的有这么快乐吗?
这句话戳到了我心里,但我仍然笑着,我的倔强在抬头。“我们不可能,当然好笑咯。”我装作无所谓地说。心中却有了小小的自卑,邵鸣是女生们都很青睐的男生,学习好,长相好,家庭也好,他怎么可能看上我,是来开我玩笑的吗?是引我动情让别人看笑话的吗?自我保护意识一步步升级。他却说,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就是喜欢你,我总觉得你不快乐,我想让你快乐起来。
他能让我快乐吗?我很疑惑,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在社会上见过许多酒喝多了胡言乱语的男人,他是不是也喝了酒了?然而他不像,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没有骗我。那我喜不喜欢他呢?该不该答应他呢?我能和他相处好吗?他的家庭和我的家庭有着千差万别,他不会后悔吗?我的心中有着太多的顾虑,便说,我不能答应你。他有些失落,追问为什么,“如果没有合理的答案我不会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对他实话实说了,我说我配不上你,我是被父母遗弃,被亲戚拉扯大的,我没有钱,我也不快乐,但是我能自立,不需要别人帮我,没有人能让我快乐,因为我不是为快乐而生的,我来这个世界就是受苦的……说着说着,我便哭了,很久没有这样哭,当着别人的面哭,更是儿时才有的事。那时候,我仿佛已经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痛不欲生。我压抑了太久太久,一旦情绪爆发就收不住了。“你别哭,别哭啊……”邵鸣不知所措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的泪突然就没了,剩下的只是懊恼,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丢人!
匆匆说声对不起,我便要走,邵鸣却拉着我说,这不是理由,你试着喜欢我好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鬼使神差的,我竟没有反驳,人有时候会有一种状态,冥冥中似乎被扼制了喉咙,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难道这就是我跟邵鸣的缘分?
身边多了个男孩来关心和照顾,分担你的快乐和忧愁,这应该是件浪漫的事,然而最初的我却很别扭,一直被动得很。底气不足也是原因之一,许多女同学都认为我配不上邵鸣,对我们一点都不看好,心眼好一点的女孩,会提醒我“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他父母会反对的”,另有一些女孩则鄙夷地认为我人穷志短,倒追邵鸣以求麻雀变凤凰。邵鸣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怕我有顾虑,还处处维护我,让我“放心”。我心中虽有不快,他这么做我也无法挑剔,更何况,闲言碎语激发了我的好胜心,谁越看不起我,我就越要好给谁看文章来源于互联网,如有版权问题,请联系客服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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