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和男朋友姜平一起分到这个小城工作。确切地说,姜平是我的前男友,大学同学,我们现在分手了,但那时候我们的感情非常好,原以为我会和他过一辈子。这里是姜平的故乡,他父母希望儿子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姜平非常孝顺,非常听父母的话,我只好放弃了大城市的工作机会,跟着姜平回到这里。年轻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后果的,爱就是爱了,为他可以做很多牺牲,也预料不到会发生那么多变故,所以,放弃得大义凛然的,觉得自己很伟大。
姜平的父母走了很多关系,把他弄进了交警部门,把我弄进了政府大院。学了四年的企业管理,做个科室的小秘书有点憋气。留在大城市的女同学们大部分都到公司里上班,每日衣着光鲜地当白领,可我就光在政府大院进出,小城也没什么新鲜的去处,很快我就会呆烦的。姜平的父母觉得我不识好歹,这么稳定的工作,当时确实不好找,可他们不会理解年轻人的心情。
你可别以为在这种地方工作,日子会过得很轻松。越是基层,事务越多,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更基层的单位检查工作。领导要我们汇报工作成效,材料都是我这边出的,科长老爷们不会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我这个小秘书自然就活儿不断。日子嘛,过得很快,因为忙,我也就渐渐习惯了。
刚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未婚,单位分了宿舍给我,两个人一间,我跟一位姓刘的女孩一起住。那女孩是本地人,基本上不在这儿住的,只有和家里赌气闹别扭的时候,她才悻悻地扛着个大包冲进来,一蒙头栽到被窝里,话也不和我多说一句。
那片宿舍就在对面那个山坡上,就在县政府后院里。那些建筑都是解放前的旧房,爬满青藤。刚开始,我还觉得蛮有诗意的,一开窗,后面是一小片林子,藤萝枝蔓的,长得可热闹了,城市里面不大看得见那样的景色。可渐渐,我就害怕了。你想,到了晚上,整个宿舍楼没几个人住,我住的二楼基本上都是本地的年轻人,平日里他们常回家,常常一个楼层只剩我一个人。一到夜里,楼道里的白炽灯昏黄昏黄的,脚步声非常清晰。一个楼层只有一个厕所,晚上不去上厕所是不可能的,每一回我的心里都直发毛。等我小跑着回自己屋里,终于喘了一口气,早早地钻进被窝,那林子里又不知有什么东西叫了起来,唉,就跟电影里演的山谷里的声音是一样的那种。这一个晚上折腾得我,头一个月里,没睡上一天好觉。
我跟姜平一说,他非常心疼,马上让我搬到他家住去。其实,我不太愿意和他父母住一起,还没结婚就进门,会让他们瞧不起的。但姜平好说歹说,让我放一百个心,说他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根本不会计较这些的,他还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父母,他们也非常真诚地要我搬到家里住。就这样,我摆脱了每天夜里恐怖片一样的日子。
我那科室只有三个人。科长叫王勇,40多岁了,上有老下有小,他个子不高,蛮忠厚的样子。副科长叫李艳,过一年就要退休了,所以也不怎么负责,上班迟,下班早,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但谁也不敢惹她,因为她是副县长太太。很多事都是王勇和我一起完成的。我们三个人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深处,很安静。
王勇非常照顾我,也常常鼓励我努力表现自己的才能。暗地里他说,副县长太太退休以后,他会力荐我升级,他说我是大学生,学历在这小县里算是高的,又是党员,条件非常优越,只要有人提拔,有的是机会。那时候,我特别感激他,在一个单位里,有人罩着总是好事。有一天,照例是下乡检查。每一回下乡,基层的人都会请我们吃个便饭,那酒可不能少喝。我是北方人,打小喝高粱酒的,啤酒不在我的话下,别人都觉得我这酒量深不可测。那天,王勇嚷嚷着要试试我的酒量到底有多深,硬要我喝白酒。当时我已经几瓶啤酒下肚,再掺和上白酒,头疼得厉害,立即挂起了白旗。但王勇不依不饶,说我要是倒下了,他会负责把我送回家的。众人推搡着给我灌酒。
那天,司机没跟着来,王勇自个儿开车。他把迷迷糊糊的我塞进车子,我只知道,车开始往城里开了,那时,天刚刚黑。好一会儿,车停了,王勇说,我一个女孩子满身酒气的,回姜平家不方便,先在外面茶座里小坐一会儿,醒醒酒再回也不迟。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就跟他下了车。他把我带进一家我从未去过的店,好像是KTV,我记得也不真切了,只知道那条街有些偏。我任由他搀着,进了一个包房。
音乐声响了起来,王勇哼了几首歌。房间里的小灯很柔和,但我还是睁不开眼,斜在沙发上迷糊过去了。一会儿,我感到周围突然间安静极了,迷迷糊糊中,一阵凉意从心底冒了上来,人也一激灵,清醒了,觉得什么东西在我的双腿之间摸索着,睁眼一看,王勇正坐在我身边,闭着眼,表情陶醉,他的那双手正向我的腿根部游移着。一阵恶心的感觉翻了上来,一古脑儿往王勇身上吐了去,把他的“美梦”吵醒了。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铆足了劲推开王勇。我冲他大叫。那张往日里温厚的脸,当时居然是一副恬不知耻的表情。他说,他只是想摸摸我,不会伤害我的,只要我顺从了他,那副科长的职位绝不会落到别人手里。我冲上去抡圆了胳膊,扇了他一个巴掌。借着酒劲,我这一巴掌不轻,他一个趔趄,退了几步。没等他站稳,我就开门跑了出去。我一边跑一边用手梳拢了一下头发。还好是晚饭时间,客人还不多,走廊里也没碰到服务员。我脸上发烫,又羞又恼,心想,这事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否则我没脸见人了。那天晚上我也没敢把这事跟姜平说,怕他去跟王勇闹,大家脸上都无光。姜平的妈妈埋怨了我一通,说女孩子不该在外面喝酒,即使是工作也要有个度。我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王勇像没事人一样,布置了写报告的任务,而且要我当天就写完。那副嘴脸多么诚恳、朴实啊,可在我眼里已变成了一张面具。有时候我也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幻觉,我但愿那是幻觉。可那些恶心的动作,那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多么清晰的镜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你们在一个科室上班,这事之前他就没有对你有过分行为?我疑惑地问余欣。
她摇摇头说,王勇这人在单位里口碑不错。我刚才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要支撑的是一个大家庭,家里还有两个没出息的弟弟要靠他提携。我原本还十分敬佩他的为人,所以对他不设防,也没想过喝醉了会有什么后果。
此后接连半个月,他都没怎么理我,除了交给我一大堆写不完的材料,脸色也是那般严肃,从未见过他有那副严肃的嘴脸,好可笑。不过,他这样忽冷忽热的状态也不奇怪呀,吃不到热豆腐,心里不舒坦呗。我才不在乎。我想啊,如果他就此罢手,那我就会努力地把这件事全忘掉,去他妈肮脏的那双手,就当他是酒后乱性罢了。
有一次,副县长太太接连三天没来,一打听,原来和一帮官太太们旅行去了,要十几天才能回来。就这几天,王勇好像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也是接连几天都没和我说一句话,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什么名堂。我仿佛一下子被人遗忘了,这种感觉也是不好受。现在好多人都希望找一份工作量不大,清闲又多金的活儿,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清闲有时比忙碌更累,是心累。一整天没活,还得呆在办公室里,没有同事可以交流,这不是活受罪吗,呆久了心理会有毛病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工作综合症吧,我也不懂,反正,工作太累或者太空闲,这对人的心理都没什么好处,自己还得想办法调节调节。
到了那一周的周五,我再也忍不住寂寞了,带了本小说去上班。窗外秋意渐浓,葡萄的枯藤在风中飘啊飘,一会儿,就有一片黄叶噗一声落下来,在这个安静的院落里,阳光懒懒的,空气懒懒的,人也懒懒的,打开张爱玲的小说,沉浸在她细密的心思里,那感觉再好不过。那个时间,我在想,一辈子如果这样度过,也好,没有纷争,没有干扰,心灵很纯净。
突然,一叠厚厚的稿纸叭一声,压在了面前的小说上,我的心扑腾了好几下。我定了定神,回头一看,是王勇,一脸坏笑,久违的表情。那是一叠县长助理写的讲稿,是县长大人在下周欢迎外商来做投资考察的仪式上要用的。王勇说,刚刚碰到刘助理,他正愁没找到人打字,会打字的小秘书们很多都被派去做别的任务了,王勇就跟他说余欣这几天正没活干呢,就把这事给我揽下了。我也不推辞,闲着也是闲着,不就打字嘛,半天的工夫。
等我仔细阅读那叠文稿,才发现这并不是件轻松的活。方格稿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修改的文字,哪一段加到原稿的什么地方,哪一段该删除,都不是特别清楚,原稿被线条画得不清不爽的,每打一段文字,都得停下来详细校对。要是全打完了再回头校对,那要再花上一大段时间,这一点我还是有经验的。到中午吃饭时间,我只打完三分之一。
王勇进来了,把一份盒饭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抬头,冷冷地说了句谢谢。他说,余欣呐,我这可是给你露脸的机会,一会儿你好好排版,我会在刘助理面前给你多美言几句,咱们科室的一朵花,比哪个科室的都强,秀外慧中,唉,可不要就此埋没了自己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我耳边的一缕头发,我一愣,一阵凉意从背上传到了头顶。这家伙,贼心不死。我皱了皱眉头,抬头瞥了他一眼。我想,我的目光应该够犀利,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表情僵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让我坚信,只要反抗的态度坚决而又强硬,这种外强中干,想顺手牵羊捞点便宜的家伙,是不难对付的。哼,他也会害怕。
王勇缩回了手,灰溜溜地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我打开盒饭,默默地吃了起来。他在位置上左开一下抽屉,右开一下抽屉,又在桌上翻翻找找,把东西摔得噼里叭啦地响。一副焦躁的模样。一会儿,他提高了声调问我,余欣,你看到这周例会的记录吗,你那天给我的。我说,我没见着,不在我这儿,那天会一结束,您自己就收走了。我的话音刚落,他拿起一叠报纸,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大叫,有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吗,对领导不冷不热的,叫你做件事比登天还难,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你当你是天王老子不成。那样的腔调,恐怕整层楼面的人都能听见,中午时间,各科室的人要么回家,要么就在办公室里闲聊。这会儿,他们大概都直起了耳朵想往下听了。我轻轻问他一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他冷笑了一下,哼,丫头片子,要跟我斗,你还嫩着。
吃过饭,我继续赶手里的活,再多的委屈,得等这趟活做完了再说,这可不是王勇布置的事,而是关系到县里的大事,今天不管怎么说得把它赶完。一直到天色暗下来了,我才把整个稿子录入完毕,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伸了个懒腰。看一看表,七点多了,心想,这个时间,打印室的人早下班了,只能周一去打印了。也好,仪式是下周三举行的,王勇也早不知去向,材料打好了也找不着人交待。
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这才想起还没给姜平电话,他们家里人一定等着急了。姜平这人就是这样,很少主动给我电话的,特别是上班的时候,他更不愿意把电话打到我科室来,他说我这科室有两个领导,就我这个小兵,怕这种私人电话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想想也是,所以经常是两个领导不在的时候,会主动和他联络。这一天下来,我都专心致志地打字,一点也不敢分神,早把时间忘记了。
拨通姜平家的电话,是姜平接的,我说我马上要回去了,让家里人先吃饭,别等我。我还没说完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姜平的训斥声,这么晚了,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呢,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回来,这么多人,噢,我们还等你吃饭呐,早饿扁了,你不用当心我们,快回来吧,少在外面磨磨蹭蹭的,就你那工作,能做到多晚。挂上电话,我呆了好几分钟。这阵子住在姜平家里,像个客人似的,姜平倒是大大咧咧的,在家里没大没小的,和他妈妈十分亲热。我知道他母亲特别疼他,可他也不该冷落了我,我也不是要那些甜言蜜语,我要的是那份感觉,先前的默契不知跑哪去了,难道步入现实的生活,爱情就如昙花,花开花谢了之后,只能剩下回忆了?
我背起了包,想着,家还是要回的,有什么问题,还是当面和姜平沟通,胡思乱想的,总归不好,再说,也可能是他等着急了,随口说了些气话,他也是为我担心呀。现实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我不能沉在小说里不能出来,生活总归是琐事比较多,活着嘛,要食人间烟火的。大多数夫妻都能过平常日子,我难道就非得要那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是实实在在地生活比较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啊。于是,我责怪自己对姜平太敏感了,自己一个人郁闷着,对谁都不太好,还是珍惜两个人的日子吧。
正当我从座位上起身,门开了,王勇闪了进来。我说,王科长这么晚了怎么不回。王勇居然回道,我早回过一趟家了,可想着小余还在这里,我也没心思在家呆着,我跟老婆说了,科室在忙下周欢迎仪式的事,就溜出来了,我说余欣啊,我平常不说,可我心里真是惦念你呀,你都跟你男朋友睡过了,又不是黄花闺女了,怕什么,不要假正经了,今晚这层楼就咱俩,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反锁了门。我往后退了几步,警告他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他嬉皮笑脸地说,小余要跟我不客气了,我倒要领教领教。
他个子不高,但动作很灵活,说话间,已把我按在椅子上,那双手径直朝我大腿根部摸索过去。我的嘴被他的嘴封住了,想叫也叫不出来,那张办公椅支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摇摇晃晃地居然歪倒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也被椅子狠狠刮了一下。王勇摔得也不轻,前脑门子撞在了地上,他的私处好像被我无意中用膝盖顶到了,一手捂着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我趁机挣扎着起来,慌手慌脚地把门打开,冲了出去。传达室的老大爷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没见着我狼狈的样子,谢天谢地。是将近九点了,我还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饿极了,手臂肿起好大一块,摸着生疼,好像出了点血,热辣辣的。总不能回家向姜平要敷外伤的药吧,他肯定会不放心的,问多了,他这人急脾气,不知会出什么事。还是买点药自己处理一下吧。可是,如果不告诉姜平,我一个人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原先想着,王勇可能是一时糊涂,闹过一次之后,大概也不敢再对我有想法了,可见今天这阵势,王勇不仅没有死心,好像对我也有了一点歹意了,他会不断在工作上向我施压的,借各种工作名义,找机会骚扰我,对他来说,我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他宰割了。这今后的工作该怎么做呢。身边有这么一个领导,早晚会出事的,如果我不反抗,那么,他真会吃定我了。到时候,不仅自己吃亏,姜平和他家人都会受到伤害。我一边走,一边平静一下思绪,然后去买了瓶药水。
当我推开姜平家的大门,一家人居然齐刷刷地聚在客厅里。几双眼睛像看着怪物似的打量着我,我慌了一下,不自然地自己瞄了一眼,我的衣服早收拾整齐了,不会是头发还很乱吧,我又用手快速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姜平站了起来,脸色还好,一边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到家,全家人都急死了,一边来拉我的手臂。我叫了一声,伤口实在疼得厉害。姜平疑惑地挽起我的衣袖,任我怎么阻拦都来不及了。皮刮破了,红的青的,在手臂上留下一道十几厘米很耀眼的伤口,渗着血。
泪水止不住,虽然我不喜欢当众流泪,可是,不管是心里难过也好,还是伤口太痛也罢,都不由得我控制自己的泪水了。
一家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开口呀,只好急中生智,政府大院里台阶太多,怕家里人等着急,我一阵小跑,摔着了,撞到石栏杆上了。这话还是能让他们相信的,有个老人夜里还曾经在那里摔骨折了,这事他们都知道的。
总算过了这一关,可一整夜我都睡不着。盘算着该怎么应对王勇。
接下来的一周,王勇果然变本加厉,在我们处的会议上当众批评我做事不够勤快,打一份讲稿从周五打到周一才完成,有时候还偷懒看小说,这一点最要命,说是政府机关干部特别要克服的弊病。按他的描述,我几乎成了问题青年的典型。别人也听得很自然,因为,他们大概有很多人听到过他高声教训我的声音。暗地里,他又在没人的时候,走到我面前,得意非常地说,他能把我压制下去,也能把我捧上来,只要我顺从了他,下周的会上马上就能表扬我知错就改,优点原先是深藏不露,短短时间里,做到了扬长避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干部。说话的时间里,还越逼越近,一张臭嘴眼看就凑上来了。我一闪,去开科室的门,他从后面来抱住我,又把手往我下身探。我转头警告,我喊了。他赶紧停下手,那可是上班时间,我一声怪叫可不比上次他教训我的声音,恐怕一层楼的人都会围过来,看看是哪个女孩受了
非礼,看看是谁色胆包天,在政府大院里顶风作案。我甩开门,一路小跑出去。
看来,不能让事态再发展下去了。我刚跑到大门口,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去找处长吧,要不,先找副处长,她也是女人,应该会为我作主的。
副处长耐心地听我把事情前后全讲完,然后沉默了两分钟。她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小余,不要觉得王科长批评你,你就这样打击报复,不管怎样,我会查清事实真相的,但如果你说的不是事实,你可知道这是诽谤,是触犯法律的,王科长在这院里呆了二十多年,你才来了不到半年,这里的人都相信老王的为人,你一个小姑娘没有真凭实据,这么说人,我是怕不服众啊。
我撩起胳膊,让她看伤口,破了一点皮,但那一片淤青还是很显眼的。副处长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朝我和气地笑了笑,让我先回去,休息两天,等她作了详细调查再说,如果一切属实,她会帮我主持公道的,毕竟她也是女人,比较理解我的心情。
我也不敢直接回去,到商场、超市里逛了一圈,到了下班时间才回家。
可等我一进家门,姜平妈妈脸色极差地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是我,没好声气地说,哟,大美女回来啦。我一听,这话里有话,但也不好反问,默默地关上门。一会儿,姜平也回来了,又是一张臭脸。我心里一咯登,莫非我的事他们全知道了。我在房里坐了几分钟,听外面老的唉声叹气,姜平一言不发。这情形如坐针毡,直性子的我哪里忍耐得住。我开了房门,语气平和地问姜平,为什么看上去心情这么差。这样开头似乎有些傻,但我能怎么说,先把话头提起来再说。
姜平还是没说话,但姜平妈妈耐不住了,她冲上来对我劈头盖脸说了一长串很难听的话,唉,那些话一句句像刀子。她说,她早知道我不是什么干净人,原先只因为儿子喜欢才接纳了我,没想到,是一个狐媚子,打从刚开始我不住单位宿舍,跑到他家来住,她就觉得不对,一个黄花大闺女,没过门就住在婆家,邻居早就指指点点了,她只是觉得早晚要过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心里老早就不舒坦了,现在居然狐媚到上司头上去了,勾引谁不成,那王勇家里就靠他一人养活,人家模范丈夫一个,谁人不知,你到这地方时间太短,一点都不知深浅,噢,你以为你勾引了他就能升官发财了,你能进政府大院,还不是靠我们家,现在想把我们甩开了,不要我们姜平了,哼,有种去傍更大的官,更大的款呀,犯不着找个最老实巴交的人下手,他王勇官也不大,能为你做些啥。现在倒好,告到他的顶头上司那里去了,我听说人家当领导的只是批评了你两句,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人家处长们眼睛亮着呢,王勇可是他们一起工作十几年的老干部了,他们会不相信他,来信你的鬼话,省省吧。
我手心里攥着一手汗,冰凉凉的,眼前有点发黑,我也不看姜平妈妈,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姜平,我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终于,低了半天头的姜平,抬起了头,他叹了口气说,余欣,事情现在已经闹开了,你去副处长那里告他,副处长立马找王勇谈话,他自然一口否认,一出来就到处散布,说是你勾引他不成,被他狠狠批评了一顿,那次他当众批评你还是给你留了情面,没把这事捅出来,没想到你倒打一耙,他也就不客气了,他说你有什么丑事他都知道。
我气得嘴唇发抖,我问姜平,那么你呢,你是什么看法,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猜姜平怎么说,他说,我这阵子一直觉得你情绪不对,也不怎么理我,好多事也是神秘兮兮的,回来晚的时间也多了,我当然会相信你的,可是,这事可怎么办,走出去怎么见人,别人都会相信王勇,不会相信你一个外来妹的。
姜平妈妈一点也不客气,骂儿子没出息,还要我这样的媳妇做什么,难道要让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戴一辈子绿帽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我也不该在这个家庭里呆下去了,姜平怎么想,这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我不能再面对他的母亲。
当晚我就搬出了姜家,姜平也不好挽留我,几年的感情,我相信他不至于像他母亲那么无知,我这话可能说得重了,可是他母亲的话应该比我的话更重吧,现在说起来好像轻描淡写了,当时给我的伤害真不小,这你应该可以理解的。
回到那栋宿舍楼,我也忘了害怕了,只是觉得即使碰到鬼了也比受到人言的侮辱强。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死有什么可怕。
后来的日子,怎么过,怎么过,熬呗。刚开始,姜平也会打电话来问我日子过得怎么样,后来,我自己都觉得和他说话很累,没话说,也不知为什么,几年的情分这么短短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心痛,很心痛,无奈,也有点烦了。
听外面的传言还是多种版本的,我呆在政府大院里,索性不出去了,是一两个小姐妹私下跟我说的。我去跟副处长理论,副处长跟我说,这种事是最说不清楚的,他如果真强奸了,那可能还能找到证据,现在空口无凭,你是百口莫辩,我们当领导的当然希望为下属解决问题,但我们也得对大家有个清楚的交待,没有物证,那至少还应该有人证。
我的血直往上冒,难道他说我勾引他,那这个罪名就成立了?
副处长一字一顿地说,说女人卖弄风骚,拿这样的事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高兴呐,小地方的人没事做,凑在一起就爱说这个,你有证据说你没有勾引他吗?小余,或者先不要这么冲动,这阵子还是避避风头,我听你讲得比较多,也比较相信你说的话,从保护你自己的角度出发,你也得忍着点,无聊的人说多了话,他们也会累的,你不去回应,他们也会找别的谈资去的,王勇那边呢,他只是被逼急了,反咬你一口,等这个风头过去了,他也是唯恐避之不及了,巴不得大家忘了这事。你放心,事情我会考虑怎么解决的。
副处长平日虽然比较严肃,但此时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我四处寻找的信任感和同情,一份难得的善意。所以,即使她没有笑容,这段话也足以让我的心放宽了许多。
没过一个月,她把我调到身边当秘书,我很感激她,她也不怕别人连她一起议论了,她说得好,不仅仅因为帮助我,她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力全面的人来协助,这个小城人才太有限了。这个理由确实也能够说服人。我对自己的能力倒是一点都不怀疑。我也想离开这儿,可是不向大家证明自己的能力就逃离,人们只能记住一个狐媚子在这儿混不下去了。我很卖力地替她做事,当然也在为自己做事,我要向人们证明,我并不是个绣花枕头,我要是在这儿混得好了,任是谁也不敢再随便说什么闲言,至少我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有时候想想,这一切像场梦。
我可能是该找个人嫁了,可在这儿,谁有勇气娶我?能够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就不错了。如果我要嫁人了,我会离开这儿,我会去大城市,海纳百川,那里可以容纳更多世俗不能容纳的东西,我会更自由一些,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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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往往表现为过分关心自身健康和身体任何轻微变化,作出与实际健康状况不相符的疑病性解释,伴有相应的疑病性不适,逐渐出现日趋系统化的疑病症状。疑病症状可为全身不适、某一部位的疼痛或功能障碍,甚至是具体的疾病。症状以骨骼肌肉和胃肠系统多见;就部位而言、以头、颈、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