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选这个专业,是希望以后当一名性教育老师。然而,要么是学校委婉拒绝,要么就是当地压根儿就没有性教育老师编制。”昨日,谈起这几个月来的求职经历,华师人类性学女研究生彭露露颇有些无奈。
彭露露是华中师大生科院“人类性学”专业方向研三学生。对于彭露露,导师华师大生科院彭晓辉副教授在其结业点评中这样写道:该生已经具备了在高校独立开设“性学”课程的能力。然而,现在高校引进人才必须得博士,原本想继承导师衣钵的她,不得不放弃。何况,大部分高校根本就没有性学课程。
去年底,她将求职首站选在南京,因为那里离家近。“我的专业是人类性学。”当她报出自己的专业时,不仅用人单位,甚至是周围求职者,嘴都惊愕成“o”型。因为其专业的“罕见”,彭露露被当地媒体发现,一时名声大噪,甚至惊动了南京市有关部门。热心的媒体帮她联系了许多中小学,然而,对方均表示,不需要这样的专职老师。
无奈之下,她折回老家安徽。在此之前,彭露露曾与当地一所中学校长接触过。由于当前中小学在性教育几乎是一片空白,对方高度认可她学的专业。然而,当她把简历递到他面前时,被婉拒。
彭露露做了许多份简历,但她现在根本不想投。“投了也是白投了,因为教师招聘根本就没有性教育教师岗位。”
性学教育从利比亚局势开始——
探访华师大“人类性学”教研
在谈性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的时代,人类性学专业自诞生起,就注定了它的举步维艰:它常常让听者“色”变;10年只招了5名研究生,还只能挂靠在其他专业之下招生。如今,这个全国高校独一无二的专业,在华师又将面临“后继无人”的窘况。
“人类性学”之发轫
性学选修课大受欢迎
在开设“人类性学”硕士点之前,彭晓辉在华中师大已开了8年的《性科学概论》选修课,颇受大学生欢迎。
“不上《性科学概论》课,就等于没有在华师念过书。”这句在华师很流行的一句话,可以看出这门课受大学生的欢迎程度。
而在19年前,《性科学概论》刚开时,许多学生都还面临着观念的压力。“第一次上课时,选课的学生约有四五十人,之后还私下的和学生做过一次思想工作呢。”回想起当年,彭晓辉很感慨。
从当初的不到一个班,如今发展到了现在的4个班,现在每次上课时,还有许多学生站着旁听。从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共有18000多人选修这门课。
彭晓辉也是半路出家的。当年从医科大学毕业后,他在华师主要从事人体组织解剖学的教学工作。80年代末,他想出国深造,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便开始自我研修性学方面的专著。
90年代初,国家六部委联合下发在大学健康教育中穿插性教育的文件,彭晓辉研究的领域有了用武之地和契机,他从纯粹的性学研究转向针对大学生的性教育。
12年,在院里领导支持下,彭晓辉正式把“性”搬上大学课堂,一门全新的课程出现在象牙塔。
而这成了“人类性学”硕士点之发轫。8年之后,这门在全国独一无二的硕士专业正式面向社会招生。
“人类性学”之现状
10年招了5名研究生
2000年,彭晓辉正式拥有“人类性学”研究方向的硕导资格,但由于没有对应的学位点,只能将其挂靠于院里的“动物学”学位点。虽然私下有些老师调侃,彭晓辉总是笑呵呵地反问“人是不是动物?”
两年后,彭晓辉正式招到第一名研究生。开门弟子叫曾春娥,曾就读该校生科院生物学专业。毕业后,曾春娥先是在卫生部艾滋病防治基金会工作,随后担任英国的一个艾滋病防治基金会驻郑州的项目官员,最近又调往南京充实那里的管理队伍。
第二年,“人类性学”迎来第二名研究生,周园。然而,毕业时周园急于出国未写毕业论文,没有拿到学位。
“调剂过来的一概不收!”彭晓辉谈到招收弟子的原则时说。他说,这是对自己的研究领域负责,同时也是学生负责。他认为,学这个专业必须是自愿且是兴趣所致。
此后几年,从2004年一直到2007年,“人类性学”一直没有招到研究生。彭晓辉解释,一方面是报考的学生的确不多,另一方面,有些学生过了初试,但在复试阶段被刷下来。
诚然,“人类性学”这个特殊的专业,确实让不少学生“望而生畏”。但随着性教育在社会中渐渐得到认可和加强,了解它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
经过几年的沉寂之后,“人类性学”专业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2008年,“人类性学”专业终于招来第三名研究生,她就是即将毕业的彭露露。
去年,华师又有两名女生考上了“人类性学”研究生。今年,彭晓辉欣喜地发现,在报考的学生中有3人过了初试线。今年,他总共有3个研究生名额。其中华师生科院的一名女生,已被保送读他的硕士生。不过,他所有的研究生,本科都就读于华中师大。
然而,第三名研究生彭露露遇到了就业难题:想当性教育教师无学校接收。
“人类性学”之课堂
讨论式上课很轻松
每次告诉别人自己是性学专业时,对方总会是一副惊愕的表情。于是,彭露露都会大声告诉对方,“是性学专业,不是性交学专业”,然后大笑。戏称自己“脸皮很厚”的彭露露说,总有人误读这个专业。
那么,“人类性学”主要研究些啥,上课究竟上哪些内容?
3月17日,记者走进“人类性学”课堂——彭晓辉的家。“办公室还没有我家里资料多,所以我们就经常在家里上课。”彭晓辉笑着解释。
3名研究生,1名已保送上的准研究生,还有2名旁听的本科生。当天,一共有6名学生听课。
当天的课堂,主要是讨论“人为什么有性需求”。彭晓辉从我国古代的“食色,性也”说起。他说,食,是生活;色,则是指性。他认为,人类最基本的两种需求就是“食”和“色”。“人类为什么经常有战争?利比亚局势为什么会有西方国家插手?”彭晓辉向学生提问。在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彭晓辉给出答案,就是为了“食”,为了更好地抢夺自然资源,为了更好地生活。
在“性”一方面,彭晓辉认为,人和动物有共同的特征,通过竞争获得异性,不同的是,动物是通过赤裸裸地凶残攻击,打败对手,而人类却要文明得多。“诚然,即使到了19世纪,通过杀戮获得异性的现象也屡见不鲜,比如普希金。为了一个女人,他和对手丹特斯进行决斗,后重伤而亡,年仅38岁。”
记者发现,在课堂上,师生之间不是简单地讨论男女之事,而是涉及很多方面,其中不时穿插的故事及历史事件让课堂变得生动有趣。为了补充课程设置上的缺陷,彭晓辉经常带学生参加学术会议和社会实践。去年10月,彭晓辉和彭露露就在广州进行了为时4天的性科学调查。
“人类性学”之前景
6年之后何去何从
再过6年,今年54岁的彭晓辉将退休。退休之后,谁来接他的班?《性科学概论》选修课、人类性学硕士点又将何去何从?谈到自己的接班人,彭晓辉笑称:生活上的女儿已养大(彭的女儿已工作),学术上的女儿难养大(指后继可能无人)!
彭晓辉的性学研究之路颇为周折。彭晓辉告诉记者,自己曾向学校申请成立“性科学教育与研究中心”,因被要求隐去“性”字而只好作罢;也曾申请在该校成立“性学系”,提出“性心理学”和“性教育学”专业设置,期望摆脱挂靠其他专业的现状,最终也不了了之。2002年,彭晓辉和美籍华人阮芳赋曾走访武汉大学、南昌大学等8所高校,意欲与部分高校协商开设性学专业,均无果而终。
而现在,在“大本营”华中师大,性科学教育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况。其实,6月份即将毕业的彭露露很希望留校,接手导师的工作。然而,现在高校门槛陡高,起码需要博士文凭。
目前彭晓辉正挖空心思,打算采取迂回战略保住自己的学术阵地和性教育的“三尺讲台”。他正物色人选,希望能找个年轻老师作为助理,带着他上路。
由于国内没有“性学”博士点,他告诉记者,“到时候和企业界的朋友协商,拉拉赞助,看是否能够筹集到足够的学费,将一些愿意继承性学研究和大学性教育事业的学生,送出国留学攻读性学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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