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摧毁我们连续叙事能力
创伤造成的巨大影响之一,就是它摧毁了我们连贯的叙事能力。因为创伤事件发生时,巨大的恐惧、无助或羞耻感会让大脑功能失调,大多数的记忆会以碎片化的方式(如图像、声音、情绪、身体感觉)存储,而无法记录一个完整的过程。
言说,不只是简单的“把事情讲出来”。 它是一个艰难而勇敢的创造过程。
🧩 言说是整合: 每一次尝试讲述,都是一次在混沌中寻找秩序的尝试。挑选词语,组织句子,努力为那些无法理解的碎片找到一个安放的位置。就像把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一块块地捡起,试图拼回它原本的图案。这个过程,在咨询中,便是在咨询师这个“见证者”的陪伴下,将潜意识的混乱材料意识化、语言化的过程。
言说是掌控: 在创伤发生时你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但在言说中,你成为了主动的叙述者。“选择说出口、选择对谁说、选择如何说”——这些选择本身,就是在重新行使你曾被剥夺的掌控权。这代表着自我功能的恢复和增强。
言说是暴露与脱敏: 在安全关系这个容器中,反复触及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是让伤口见光。最初会剧痛,但随着一次次的言说,那些附着在记忆上的情感强度会慢慢降低。与之绑定的强烈情绪(如恐惧、痛苦)也会逐渐减弱,记忆不再那么具有入侵性和杀伤力。
反复言说是一个将混乱、可怕的内心体验,整理、组织成一个可以讲述的故事的过程。每一次讲述,都是在尝试为那些无法理解的碎片找到一个位置,让它们变得有序。
创伤被看见被理解的治愈力量
如果说“言说”是输出的过程,那么“被看见被理解”就是至关重要的觉察与反馈。
💬 打破孤立与羞耻: 创伤常常让人感到孤独,“我是唯一的”、“没人会理解”。当倾听者能够真正地看见那份痛苦,并尝试去“理解”时,这种共情的连接能够击碎孤独的围墙,让受害者感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验证体验与感受: 很多受害者(尤其是童年创伤或关系创伤)的经历都不会被承认(“没那么严重”、“你想多了”)。但是如果这些经历被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咨询师,挚友,伴侣)真诚地理解和确认,意味着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被允许存在的。这种验证是自尊重建的基石。
健康的回应: 一个富有同理心的倾听者,其平静、接纳的态度本身,就是对创伤引发的混乱和恐惧的一种矫正性体验。它像是在说:“你的故事很可怕,但你本身是好的,是值得被关怀的。”
从“言说”进入到“真正的哀悼”
真正的哀悼是一个主动的心理过程,它包含:
🔄 承认失去: 承认失去了安全感、信任感、某种健康的自我认知,或某个重要的人。
体验和承受悲伤: 允许自己感受与失去伴随而来的悲伤、愤怒、无助等情绪,而不是压抑或逃避。
重新整合: 将失去的经验整合进新的生命叙事中。创伤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但它不再定义全部的你。
通过“反复言说”到“被看见被理解”。当创伤故事被足够多讲述,被足够安全地接纳之后:
💖 情感得以消化: 那些被卡住的、未被处理的情绪,在诉说和共情中得到了释放和代谢。
意义得以重构: 当事人可能开始从新的角度看待这段经历,比如“我幸存下来了,我很坚韧”,“我确实经历了非常不堪的过往,这段经历让我更懂得关爱自己”。
与创伤拉开距离: 经历的永远不会消失,但它不再能随时随地引爆你。你与它之间的关系改变了,你成了它的随行者,而不是它的囚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