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在想什么—表演型人格障碍
小怡扭伤脚,治了一年,换了几个医生,用了很多药都没治好,小怡还说脚痛。到后面,医生都在敷衍她了。有医生问:“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小姑娘脚痛,医生却问她“想什么”,你可能不明白医生为什么有这种质疑。
这是小怡的妈妈白女士告诉我的事情,当时白女士也不清楚医生为什么这么问,小怡说脚痛白女士就带她去治疗。我一听就明白,小怡的脚伤其实早就好了,她去看医生并不是因为脚痛,而是为了“生病”。普通脚扭伤也就肿几天,疼十天半月就好,不可能痛一年。
小怡家在贵阳,父亲做生意,母亲是家庭妇女,小怡是独生女。几个月前,白女士打电话说刚上高中15岁的女儿老是叫嚷在学校精神紧张,担心同学背后议论她,心情烦乱读不了书,白女士希望我为她女儿矫治好情绪。一放寒假,白女士就带着小怡来梧州。
之前一年,白女士曾带小怡看了几次精神科医生,说小怡得了强迫症,领了一大堆药回来。吃了半年药,小怡感觉大脑晕晕乎乎不愿再吃,白女士也看不出效果就没逼小怡服药,转而寻求心理治疗。白女士是在《心理医生》杂志上看到我的文章,感觉我比较有实力就不远万里赶来。
一天,我带白女士和小怡外出实践顺便游玩。在中山公园,小怡爬上一座假山让我给她拍照,她下来时说扭伤了脚。我看她一瘸一瘸的样子问她要不要背,她不好意思让我背。我观察发现,小怡有时候脚是瘸的,有时候却健步如飞。我问白女士:“小怡以前扭伤过脚吗?”白女士就跟我说了前面的事情。
小怡并没有扭伤脚,也许只是踢到石头,她随口就说“扭伤了”。她以前脚扭伤早就好了可还是假装脚痛去看医生。小怡的特点暴露出来了,她夸大事实是为了获取家人和其他人的照顾。
小怡的爸爸做生意早出晚归,小怡跟爸爸很少交流,平时都是母亲照顾她。小怡说不喜欢爸爸,白女士也说小怡跟爸爸关系紧张,但小怡却很少跟爸爸发生冲突,反而母女之间争吵不断,小怡还不时殴打妈妈。白女士比较胆小,想给我电话犹豫了几个月才敢打来,要不是我在电话里帮她稳定情绪,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白女士有社交恐怖情绪障碍,自信不足,情绪容易受别人影响。小怡摸透了母亲的弱点,平时两人相处小怡千方百计逼白女士迁就照顾她。为了达到目的,小怡经常编造理由或夸大事实向母亲提要求,比如她想买汽车,父母觉得作用不大不愿买,小怡就可怜兮兮地说家里太穷,同学看不起她,她很自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白女士没能识破女儿的诡计,小怡几乎次次得逞。天长日久,小怡的特点就稳定下来,形成了表演型人格障碍。
夸张是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是儿童化行为未成功转换为成年化行为留下的痕迹。小孩经常用哭闹甚至撒谎的方法博取大人的关心,正常家庭教育环境下,大人会引导孩子行为取舍,对的鼓励,错的阻止。哭闹的效果有限,大人不会无原则迁就小孩,孩子慢慢形成健康的心智。小怡的家庭教养环境不健全,缺失父教,母教又存在缺陷,小怡的儿童性特征没能及时消除,青春期后还象小孩一样对待生活,社会适应不良的问题的显现出来了,这是小怡很少朋友和精神紧张等诸多问题的原因。
因为母亲溺爱,小怡的依赖性非常强,我对她提出强烈批评。这么大了还要母亲帮梳头和洗澡,我说她“不知羞耻”,要求她立即纠正,同时也提醒白女士不要再帮女儿做诸如此类这些事情。人格障碍的矫治很困难,患者留恋过往的优越待遇,改变习惯的过程感觉痛苦,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监督、限制和鼓舞措施,行为很容易反复。
情绪矫治伊始,我就预测本次工作重点在母亲身上,帮助白女士消除情绪障碍、建立坚强意志理性行为是中心工作,开始这母女二人还不理解。白女士说:“我不要紧,女儿快乐就行。”
“如果你相信你就上当了”,即使在治疗期间,小怡的表演性行为仍然不时呈现。她总说自己爱学习,可连续几天她不做带来的学校功课;她多次表示希望封老师教她知识,可是她每天早上睡懒觉不愿起床,做训练也马虎敷衍;她说会做一个好孩子,可是有天她竟然打了封老师一顿。
我做情绪矫治与一般心理咨询不同,没有那么多规矩不那么死板不止于吹牛聊天,举手投足皆学问,音乐舞蹈有乾坤。感应按摩是患者最喜欢的技术,我手到之处,患者的状态就通过手臂传导给我,我能准确感知患者的精神状态。通过手法和语言,诱导患者体会种种心情。如果是神经症情绪障碍,各种技术协同矫治,几天就好。对于人格障碍,感应按摩不是重点技术,但也要应用。那天在给小怡按摩的时候说起她在家的恶习,我说:“要我是你爸爸会打你耳光。”她问:“怎么打?”小怡从没被父母打过,她真不知道被惩罚的感觉。我装着恶狠狠的样子用手掌在她面前挥了一下,手指头碰触到她的脸。她猛地跳起来大哭大闹:“你打我!你捅瞎我眼睛了!”抡起双拳狠命向我后背打来,有点力度。白女士在一旁触景生情,伤心失望对我说:“她平时就是这么打我的,这女儿没救了,连老师都敢打,不管她了,治不好的,不治了。”
小怡还继续闹:“我是来治疗的,不是给你打的,你是老师,不能这么对待学生。”我诚恳地对她说:“我不是你爸爸,真的没有资格打你。”她硬说我打了她,我摆事实:“要是真打,你脸上会有手指印;要是捅你眼睛,你会瞎。”我问:“你的脸痛吗?有红印吗?眼瞎了没有?”她的夸张特点暴露无遗,我顺势指出这个毛病对成长损害太大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小怡心情平静以后,我跟她开玩笑,说到她夸张的表现,我说:“我要是相信,我就上当了。”
“要是我相信我就上当了”,这句话,在此后的情绪矫治活动中,不时被小怡提起。我确信,小怡对这句话的理解将成为她进步的基石,虽然我认为她的成长道路还很漫长。
神经症的矫治在现场消除症状就达到目标,以后症状不反复或反复轻微,可经后续指导或不经后续指导。人格障碍的症状表现不明确,矫治规则与神经症的矫治不同,不以症状消除为目标,而以健康成长模式建立为标志。小怡的行为进步更有赖于家庭教养环境的改善,因此我工作的重点是帮助白女士改善情绪,期待她们回去以后家长以健康的模式管教孩子,让小怡的毛病逐渐减少,不断进步。
社交恐怖症的矫治技术比较简单,症状消除却不那么容易,洒脱地在人前表现不是想做就能行。矫治阻力很大,由浅入深的矫治项目很多,所有科目都要通过,所有障碍都得破除,从早到晚工作也要花几天时间。虽然白女士思想准备不足,但为了女儿进步,为了自己能有幸福感,她努力配合,进步明显。刚来时,面对宽阔西江,我让她大吼一声,她啊大嘴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响。后来,她能很随意地如呼唤对岸女儿一般,大声疾呼:“小怡!回家!”
生活化是我做情绪矫治工作的特点之一,患者在我这里很随意,饮食起居如家里一般。在生活中发现,在生活中发掘,在生活中指导,在生活中改变。患者以真实的生活状态呈现行为和精神面貌,我很容易掌握患者的行为特点和心理本质,随时随地给患者安排针对性矫治活动,患者感觉真实体会深刻,这是情绪矫治能够高效准确的重要原因。
一个月后反馈:小怡多方面取得进步,自觉性提高,生活基本自理,冲动偶尔表现。最可喜的是,小怡的爸爸已经意识到父教的意义,经常过问小怡的表现并给予督促,家庭气氛趋向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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