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工作中的叙事疗法】引言与学习目标
设想一个由6位成员组成的主题团体：他们被“拖延怪”“内耗雾”“完美主义军规”困扰。第一次会面，咨询师没有急于让每个人讲“问题有多糟”，而是邀请大家先给这些“东西”起名字，画出它们如何在各自生活中活动的路线图。随后，部分成员作为“外部见证小组”，用一套约定语言回应“他们听见了什么在成长”，并将新故事写进一封给未来自己的信。这，正是叙事疗法在团体中的底色：外化对话、双重聆听、证词仪式与文档化实践，彼此支撑，促成替代性故事在群体中获得回应与留痕。
学完本文，你将能够：
- 清晰描述叙事团体的三大支柱：外化对话、双重聆听、证词仪式（外部见证）在团体中的运作逻辑与边界。
- 独立设计一次90分钟的叙事团体流程，包含角色分配、环节顺序、语言规约与安全收束。
- 在关键节点灵活联动SFBT（例外探询、量表问句、赞赏与未来问句），增强可操作与可评估性。
- 使用标准化问句与回应模板，带领一轮小型证词仪式并生成文档化成果（简短信件或团体证书）。
- 识别常见误区（例如不自觉的建议化、评价化、问题中心化）并及时纠正。
核心概念解析（是什么 与 为什么）
叙事团体是什么：以社会建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为基底，在团体关系中组织外化对话、双重聆听与证词仪式，促使成员共同创作偏好身份的替代性故事。其核心是去中心化而有影响力：主持者不做“解释权的中心”，而是搭建结构、引导节律与语言规约，让来访者语言成为团体的中心。
外化对话（在团体中）：将“问题”与“人”区分，命名并描绘其影响与策略，与其交涉；在团体情境中，这一过程可集体化完成（如“拖延怪”的群体画像），便于共享经验与资源。
双重聆听（在团体中）：同时聆听问题饱和叙事与独特结果线索。团体通过角色与轮次设计，显化“第二条声部”，让偏好身份在公共场域获得可见度。
证词仪式（外部见证小组）：源自叙事疗法中的“定义性仪式”（definitional ceremony）。见证者依据结构化的四步回应，向讲述者反馈“他们看见的价值、意向与行动”，而非给予建议或评判。
理论注记：
- 叙事疗法由Michael White与David Epston发展，强调语言与关系对身份的构建作用。外部见证与证词仪式用于生成社会回应与身份证据。
- SFBT（以Steve de Shazer、Insoo Kim Berg为代表）聚焦资源与例外、以量表问句监测微小进展。与叙事团体的联动位于“高亮偏好身份、让改变被命名与被看见”的交汇处。
- 团体层面，研究与共识指出：结构化的反思与见证能提升“被理解感”与“能动性”。常见的有效因素包括希望、普遍性与互助（见团体治疗常识框架）。
为什么要在团体中这样做：
- 在公共场域获得回应，可将个人的替代性故事转化为“可流通的社会文本”，增强持续性。
- 通过外部见证小组的结构化回应，降低建议化/评价化的风险，提升安全与效能。
- 引入SFBT的例外与量表问句，使进展可追踪、目标可协商，提高团体节律的可预测性。
实操技术与步骤分解（怎么做）
步骤1组前准备与契约
- 筛选与同意：明确团体目标、会期、保密边界（团体外不扩散；风险情况的例外说明）。
- 语言规约：采用去病理化、非评价语言；以人称“我”描述影响，避免给人下定义。
- 角色预告：成员将在不同环节担任讲述者、外部见证、记录者，轮转以分配能动性。
- 评估接口：设置SFBT量表问句用于开场与收束（如0–10），追踪团体层与个体层的微进展。
主持者提示语（可直接使用）
“我们一起练习用去病理化的语言说话。比如，不说‘我很糟’，而说‘完美主义军规最近在早晨上班前对我影响很大’。”
步骤2开场与双重聆听的容器
- 开场量表：每人用一句话回应“从上次到现在，你与问题的距离在0–10上在哪儿？这个数字背后有什么做得好的微行动？”（SFBT联动）。
- 双重聆听提醒：主持者明示“我们既关心问题如何运作，也关心你是如何应对并产生例外的”。
- 快速位置图：确定今日关注的生活场景、关键关系与影响半径（3分钟/人）。
步骤3外化回合（小组共建画像）
- 命名：邀请讲述者用自己的词，给“问题”起一个对其有意义的名字，并征询团体是否有相似称呼。
- 影响地图（简版）：问题对时间、关系、情绪、身体、选择的影响；问题的“策略”；成员已有或可招募的“盟友”。
- 分工：1名讲述者（可2人）、2–3名外部见证、1名记录者（记要点与关键词）。
外化问句模板
- “如果把它看作一个角色，你会怎样称呼它？它通常在什么时段出现？”
- “它最擅长用哪些策略影响你？你见过它失手的时候吗？”
- “当它退却一点点时，你做了什么、看重了什么、和谁站在一起？”
步骤4证词仪式地图（小组格式）
- 阶段A：讲述者叙述（5–8分钟）。外部见证与记录者只听不问，记下触动他们的词句、影像与价值线索。
- 阶段B：外部见证回应（按四步结构，每人1–2分钟）：
- 他们听见了哪些词句或画面（不解释、不建议）。
- 这些内容与他们珍视的哪些价值产生共鸣。
- 他们个人生命史里有哪些相关片段被唤起（自我暴露保持适度、服务于讲述者）。
- 他们打算如何把今天听到的带回生活，做一个小行动。
- 阶段C：讲述者再回应（1–2分钟）：选择性回应“哪些话触动了你？这对你的下一步有什么启发？”
- 阶段D：文档化留痕（5分钟）：记录者朗读一份当场生成的“见证摘要/小证书/给未来的邀请”。
见证者句式卡（放在桌面）
- “我被……这句话/画面打动。”
- “这让我想起我珍视的……”
- “我的生活里，有一件小事与此呼应……”
- “我打算在……上做一个小尝试。”
步骤5重写巩固与SFBT联动收束
- 微行动设计：把“价值-意向”转译为下一周可执行的一步（最小可行行动）。
- 量表收束：再次用0–10量表，请成员给“今天你与问题的距离”打分，并说明数字里已有的资源。
- 作品留痕：将“摘要/证书/邀请”装入团体作品集中，约定下次会面将从何处接续。
步骤6安全与关门
- 情绪温度计：每人用一个词描述此刻状态，并确认离场后的自我照顾与支持人选。
- 保密再确认：提醒团体外不传播他人故事；允许分享“我学到了什么”。
问句范例库（可直接使用与变式）
- 外化与影响：
- “如果‘内耗雾’有天气预报，今天是多少级？它通常在什么场景出现？”
- “它最怕你做的哪一件小事？你最近做过吗？”
- 双重聆听：
- “除了它的影响，我也听见你做过……这算不算一个例外？”
- “当你那样做时，你在保护或追求什么重要的东西？”
- 证词仪式回应：
- “我带走的一句话是……它对我意义在于……”
- “我想在接下来几天试着……作为回应。”
- SFBT联动：
- 量表：“在0–10里，今天你和‘完美主义军规’的距离是多少？这个数字背后，你做得好的是什么？”
- 例外：“有没有哪怕10分钟，它退到后景？你当时做了/想了/和谁在一起？”
- 未来：“如果下次我们的量表数字能前进0.5，你会从哪里看见第一个小迹象？”
应用演示：案例与对话分析
个案背景（团体）：“向前半步”团体第2次会面。6名成员，集中议题为“拖延怪”与“完美主义军规”。讲述者为L，外部见证为M与Q，记录者为Y。
逐字稿（节选）：
主持：如果把它看作一个角色，你会如何称呼它？
L：我想叫它“督军”。每天晚上11点出来盘问：有没有把清单全部过一遍。
【注释：主持在做外化命名，使用来访者语言；“督军”具有情境与权力意涵，利于后续解构】
主持：当“督军”出场时，它最常用的策略是什么？对你的睡眠、人际、情绪有什么影响？
L：让我刷清单、改到完美，结果越拖越晚，第二天更没精神。
主持：最近有没有一次，它失手了一点点？
L：上周四我在11点关了电脑，去洗澡了。
【注释：双重聆听，把“独特结果/例外”引出来】
主持：你当时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
L：我想第二天早上不那么糟，能和同事合作好一点。
主持：谢谢你。现在请外部见证用我们的四步回应。
M（见证）：我带走的词是“关电脑去洗澡”，我看见一个人把“合作”放在清单前面。
【注释：第1步，回放词句/画面；避免评价与建议】
Q（见证）：这和我珍视的“把关系放在效率前面”很近，我也在练习。
【注释：第2步，价值共鸣；将“偏好身份”语言化】
M（见证）：我想到去年我也试过提前关电脑，第一天只前进了一点点，但我睡得更踏实。
【注释：第3步，适度自我故事以服务讲述者的能动性】
Q（见证）：我想本周三也在11点设置“关机闹钟”，看看会发生什么。
【注释：第4步，带走并转化为小行动】
主持：L，哪些回应对你有触动？
L：“把合作放在效率前面”那句。我想从明天开始，晚间清单最多只做两项。
主持：谢谢。记录者Y，将“把合作放在效率前面”写入今天的团体证书，并加上你的许可语句。
【注释：文档化留痕；使偏好身份可见、可携带】
常见挑战与整合应用
- 挑战1：见证者滑向建议或评价。
- 应对：在仪式前发放“句式卡”，强调四步回应与“无建议”。如出现建议，主持者温和打断并邀请重述“你被打动的词句”。
- 挑战2：问题中心化回潮，场面被“抱怨”占据。
- 应对：使用SFBT量表与例外问句将注意拉回“做得好的微动作”；以影响地图把抱怨转译为“问题策略—我方应对—支持方”。
- 挑战3：安全边界与情绪强度管理。
- 应对：设置“停—看—呼吸”信号；允许成员以书写代替口述；结尾加入“情绪温度计”与离场自我照顾清单。
与SFBT/CBT等协同：
- 与SFBT：在起始与收束处使用量表问句；在外化后用例外探询细化“独特结果”的情境、行动与支持者；用赞赏巩固偏好身份语言。
- 与CBT：将“问题策略”理解为自动化思维与行为模式的“外化名字”，用行为实验承接证词仪式中的“带走行动”。
对比与定位（横向理解）
| 维度 | 叙事团体 | SFBT团体 | 支持性团体（一般） |
|---|---|---|---|
| 关注点 | 外化问题、厚描述偏好身份、社会回应 | 目标清晰化、例外与资源、可量化进展 | 情感支持、普遍性、经验分享 |
| 关键结构 | 证词仪式、外部见证、文档化实践 | 量表问句、奇迹问句、赞赏 | 开放式分享与主持反映 |
| 语言风格 | 非病理化、去中心化、来访者语言为中心 | 简洁、面向解决、强调有效行为 | 同理与支持为主 |
| 可见成果 | 见证文本、证书、命名实践、影响/位置图 | 目标与量表曲线、例外清单 | 小结与同伴反馈 |
本章总结与行动指南
叙事团体的要义在于：用结构化对话让偏好身份在公共场域被看见、被回应、被记录。外化对话提供与问题分离的语言；双重聆听让“能动线索”浮现；证词仪式与文档化实践把这些线索转化为社会回应与可携带的证据。与SFBT联动的量表与例外问句，使团体进程更可追踪、更可复制。
你的练习：
- 练习1（设计稿）：为一个60–90分钟团体写出流程卡，包含：开场量表问句、外化命名、证词仪式四步句式、收束与文档化格式。
- 练习2（语言改写）：将三句“建议化”回应改写为“见证化”回应。例如把“你应该早点睡”改为“我被你昨晚11点关电脑的选择触动，它让我看见你把合作放在效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