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 · 12/31/2021

谁可以给谁幸福

    1.  房本上的产权署名
    在宁馨小区的售楼处,艾未未和练海棠因为房本上的产权署名争执起来。房子是两个人共同为结婚购置的,首付两人各出一半,又各自用公积金承担了一半贷款。艾未未想把自己的名字署在练海棠的前面。练海棠却极力说服她,“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的名字不署在前面,房子压不住。再说谁的名字署前署后不一样,反正是两个人的共同财产。”艾未未不想争了,一颗因为结婚骤然升温如火的心像兜头迎了一盆冷水,心里寒沁沁的。坐在售楼赵小姐的面前,不发一言地沉默着,没有签字的意思。练海棠尴尬地朝赵小姐笑笑。
    赵小姐机敏地建议两个人先别急着签合同,考虑一下再做决定。练海棠长吁一口气,起身攥着艾未未的手往售楼处的会客厅走。艾未未心里有气,暗劲儿就一点点使上来,把一根根地蜷回来,缩成一个拳头,小小的,硬朗的,不服输的,顶在练海棠的掌心。练海棠也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房子的合同在3天后才签。练海棠在电话里说,“未未,就按你的意思签吧。15分钟后我去你楼下接你。”艾未未心里仍旧愤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化妆,还故意地给手指脚趾都上了指甲油,也不用吹风机吹,只让它慢慢地干,让楼下的男人最后一次慢慢地等。是谁说的,不能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赵小姐早料到会是这样,婚前的女人拿不住男人的,婚后也别想再拿住了。和艾未未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心里开始现实地算计她可以从这笔房款里拿到多少提成。

    2.  一个戒指有多温暖
    艾未未本意是只想给练海棠买一个地摊上的银戒了事,二三十块钱,虽然银子的白远不及铂金来得炫目耀眼,但在婚礼上,就戴那么几十分钟,谁会看出真假端倪?练海棠不愿意。“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何必吝啬一个戒指钱?”而且按照风俗,这钱必须得由艾未未出!付了房款的首付后,艾未未手里已捉襟见肘。不想再给练海棠买一个贷真价实的铂金戒指,而且在她看来,男人真的那么喜欢戴戒指吗?有必要戴吗?以前结婚的同事中,男方不都是象征性地戴一个假的银戒了事?练海棠是虚荣还是想等价交换自己给艾未未买戒指出的一万多块钱?艾未未心里疙疙瘩瘩地生疑,像凭空燥热起了一层,不平衡地难受,想抓又抓不得。
    离婚礼只有两个星期的时候,艾未未约练海棠在中国黄金第一家菜百首饰见面。练海棠兴冲冲地来,从一个柜台绕到另一个柜台。眉眼飞扬地试戴,比较,衡量克数……艾未未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看不出来你对戒指还情有独衷啊!”练海棠没有听出未婚妻话里的嘲讽,“未未,你说这一个怎么样?”她瞥了一眼克数,算下来,八千多元。
“不怎么好看!有点儿粗,戴在手指上,像一夜骤富的暴发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钱似的。”艾未未没好气地说。练海棠丝毫不受打击,而且专拣六千元以上的戒指试。艾未未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给自己买衣服百八十都要算计的练海棠,怎么花起别人的钱来就成了“败金男”?最后,练海棠选中了一个六千出头的铂金戒指。等着艾未未付款时,艾未未就是不动。相似的一幕重新上演,练海棠尴尬的僵硬在脸上。知道什么叫退而求其次,练海棠换了一个只是弧圈的三千多元的戒指,艾未未爽朗地交了款。这一次,又是艾未未赢。

    3.  婚姻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婚后,艾未未想把练海棠的工资卡要过来,两个人的钱放在一起,统一支配开销,这样也会有一些节余。练海棠不语。艾未未知道他心里有结。是啊,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工资卡放在海棠那里,由他统一支配管理。扪心自问,不行!坚决不可。想起父亲对她们母女的抛弃,不就是在有了大把余钱之后吗?所以不用听劝,艾未未一直把自己的钱攥在手里。看着卡上节节攀升的阿拉伯数字,心里掠过一种安全的喜悦。谈过N次恋爱,至多AA,不该买的东西一分钱都不会舍。女孩子太舍会被男人看轻。这是艾未未的恋爱原则。
    练海棠无动于衷,显然不采纳艾未未的建议。艾未未便三缄其口。这样也好,个人的开销个人支付。谁也不借谁,谁也别欠谁。一个AA制的现实婚姻,如果想要生活的品质与提升,那就要在金钱上男女平分秋色。不过练海棠挣得未未略少。所以,餐桌上一只米奇杯压着的账单下,总是艾未未率先把一半钱搁上去,等练海棠把另一半补齐,再统一交由物业。日子过得久了,分得太细,大到取暖费、合用的家电、新年买给亲戚朋友的若干礼物,小到开门七件事的琐碎分摊,两个人都感到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后来,练海棠的寡母骨折住院,交住院押金时,练海堂找艾未未借。她踌躇着,把钱取出来交给练海棠的手上时,附带着勇气,补充了一句话,“你,能不能给我打个借条?”练海棠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接那钱,这个举动有种把他的心阉割掉的创痛。两个人彼此生分着,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寡母一直催他们要个孩子,要了孩子的婚姻会因为孩子,许多事忽略不计,婚姻也才能继续走下去,但两个人都觉得时机不成熟。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里甚至都有点庆幸,幸亏没要孩子。

    4.  谁可以给谁幸福
    那笔住院押金,练海棠是找了公司一个熟识的同事先垫上的。艾未未冷不丁地问,“是不是女的?”练海棠不置可否。艾未未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书房,晚上睡觉还给门上了锁。饭也分开来做,只做自己的那份,只刷自己的碗筷。练海棠一开始还回来自己弄点饭吃。过了两个月,渐渐地晚上不回来了。要不就回来得很晚,把电视声音开得巨大,看NBA球赛。茶几上摆着从超市拎回来的熟食和十几罐啤酒。艾未未心里恼怒得冲出去,把电视关死。扭头看到练海棠,诧异他怎么胖得像一个陌生男人,两颊的肉拖沓着下坠,肚腩堆在一起,像环了一个救生圈。心里等他来给自己说软话的打算,凛然地平复下去。这样一个令人丧失期待的男人,怎么会有外遇?谁会爱他呢?反正自己不会。她回了书房,练海棠又把电视打开,声音开得巨大,啤酒一个个被开启。喝空了的易拉罐滚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艾未未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盯着天空板俩人结婚时一起选购回来的田字灯,心里灰凉凉的。她意识到一个可悲的结局:没有外力强敌的入侵,婚姻也可以从内部土崩瓦解掉。她没有出轨,练海棠也没有外遇。两个看起来循规蹈矩的好男人和好女人,每天再晚也不会夜不归宿,一年365天一个桌上吃饭,一张床上共眠,一间厨房里煮菜煲汤,怎么过着过着就走到头儿了呢?也许,谁也不愿多付出一丁点的AA制婚姻,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俩都太计较了,在婚姻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他们生怕有一点儿输。好似躬身,就是做小伏低,一辈子被对方牵制。
    太平盛世,个人经历的最大幻灭不外乎是爱情的两败俱伤。在幸福与幸福之间,人人都想挤身而进,而那个甘愿为爱情俯首开门的人,又在哪里呢?秋天时,艾未未与练海棠协议离婚了。走出婚姻登记处的大门,她想起自己当初打电话咨询需要带齐什么证件?电话那边的办事人员爽朗地问她:“是结婚还是离婚?”她有点儿恼怒,“当然是结婚了。”在那时的她的心里,认定那个地方是只办理结婚手续的,至于离婚,她连想都没想过。现在看来,结与离不过转瞬。办事员看惯了太多的悲欢离合,顺溜地回答,履行程序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她却耿耿于怀了好久,还当个事儿地和练海棠诅咒那个办事人员……心里所怀有的爱少,才吝啬于对彼此付出更多的爱吧。而缺少了爱的婚姻,谁又会给谁幸福呢?如果再次选择结婚,她一定要挑一个甘愿为爱情俯首躬身的男人做丈夫,那样才会赢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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