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看起来很重。她感到自己的心笼罩在失望中,如丧失飞翔能力的风筝,沉沉地坠了下去。在医院住了三天,谁也查不出病因,各项检查都很正常。只好回家。但她却明显地消瘦下去,整个人也如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丝毫精神。
厨房中传来细碎微弱的忙碌声,丈夫在煲排骨汤。她一直闭着,他以为她睡着,所以动作很轻。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本地屈指可数的成功人物,推掉所有应酬,窝在家中,代替保姆,亲自为妻子端药递水,她应该知足了。
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梅花型吊灯好像突然变成了数张讥笑的脸孔,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说她。内心被愤怒填满,她想拿起床头的台灯砸过去,却发觉自己竟倦得胳膊都无力抬起,只好作罢,重新闭上沉重的眼睛。
她明悉自己的病因——曼结婚的消息给了她重重地一击。如同行走,她向着心中的方向历尽艰辛,终于要抵达目的地时,却突然看到前面钉着的牌子:此路不通。希望如潮水般黯然退去。她看到自己殚精竭虑准备的一切,如同被弃的秋叶随风飘散。于是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曼是自己为丈夫精挑细选的第四个情人,也是自己最为满意的一个。曼无疑是优秀的。甜美,优雅性感,个性独特,秀外慧中。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集聚男人目光于一身。
她一直对曼寄予厚望。她相信,丈夫除非是唐僧,否则一定无法拒绝曼的吸引。而丈夫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40岁男人,有着正常的心理与生理。
她和丈夫一直是恩爱的。结婚前几年,他们住在租来的小屋里,厨房客厅卧室一室兼用。两人就着彼此爱的目光,把馒头咸菜的日子过得温馨甜美。经济的窘迫、一地鸡毛的琐碎并未沉淀两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他们辞职自己办公司,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火。
一直以来,丈夫除了生意,就是回家陪她和儿子。他的感情看上去从未游移。只是,她一直心存疑虑。镜中,自己的皱纹渐深,岁月在脸上刻着无法抹平的痕迹。那些连女人都会羡慕地多看几眼、自信美丽得令男人眼花缭乱的年轻女子,整日繁花似锦般地围在丈夫的身边,他怎能不动心?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丈夫会是例外的那一个?她无法确定,更没有这个自信。每次,丈夫拿回的钱越多,她的疑心便越重。
每次有应酬回家晚,他都会打电话给她,从未忘记。而每次一接到电话,她便会想,他是不是正与某个美女约会?她设想他们在一起亲热的镜头,浑身升腾起无法忍受的。于是无论多晚,有时公寓的大门已关,她为了怕人发现,便翻越墙头出去,开始漫无边际地寻找……他回家后发现她不在,打手机给她,然后开车去接她,问她为什么不在家休息。语气满是关心,并无责备。她答,“担心你。这么晚你还没回家,怕你有事。”他听到,疼惜地吻她。
每次因公出差,他会告诉她行程、时间及地点。不太远的地方,他前脚走,她后脚便跟了去,与他同住在一家酒店里。白天踡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半夜会起来,到他的门口倾听。大多数时候是不被发现的,偶有遇见,他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思念,“想你了,很想。”他把她拥在怀中,感动地说,“真是傻瓜,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她经常翻看他的手机,有可疑的号码会去移动公司细查。她曾为许多号码交过话费,只为知道主人的名字。如果感觉对方是女人,她会不动声色地打电话过去,聆听对方的反应。她闻他衣服上的味道,看是否有女人的头发。她甚至申请了QQ,假扮美女与他聊天,但她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一如既往地打理着生意,闲暇时陪她和孩子。一切如常。
她仍不能相信,丈夫真的会是坐怀不乱的男人。于是,她先后找了三个年轻女子,要她们色诱他,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败下阵来。她并未因此开心。她想,一定是丈夫眼高。他不是一般品味的男人。她要找一个女孩中的极品。后来,她物色到曼。这个美丽的女子,有着如花盛开的容颜。她把曼安排在他的公司做事,并让她极尽手段对他勾引。三个月过去,曼告诉她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媒人竟然是丈夫。
疑虑如水漫开,她已被淹没其中。
专家点评:
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人竟接二连三地为丈夫找情人,甚至故意让她们去勾引自己的丈夫。这听起来似乎难以接受,但是如果我们真正地理解了这个女人内心的恐惧与煎熬,也许就能懂得她此举的心思。
她和丈夫原本是恩爱的,其实现在也应该是继续恩爱的,但是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也许是她自己认为这种差距很大,她的丈夫未必这样以为),使她不再能够坦然地接受丈夫一如既往的呵护。她觉得自己老了、丑了、又没有本事,配不上身边这个越来越有魅力的男人,他一定会移情别恋的。这个念头占据着她的大部分意识,因而她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和恐惧之中。丈夫越是表现正常,她就越是无法证实自己的忧虑,内心的恐惧感就始终无法消除。这样的痛苦是难以承受的,于是她需要证明自己的假设。她跟踪丈夫,调查他的电话,甚至不惜动用年轻貌美的女子专门去色诱丈夫,这种种明显已经超出一般怀疑嫉妒的异常行为,实质上反映了她内心极度的自卑和不安全感。与其说她不相信丈夫对自己的情感,还不如说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价值。她要打败的敌人不是另一个女人,恰恰是她自己!这样的战争又怎么可能胜利呢?所以她绝望,她愤怒,这些怨气都是冲向她自己的。
如果她还保留着足够的理性,就应该看到丈夫对自己的真情,应该相信自己作为妻子在这个家庭里所起的重要作用。试想,如果丈夫不是在家庭生活中得到很多情感满足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宽容和爱护她?当然,她还应该主动与丈夫沟通,让他了解自己的脆弱和担忧,而不是单方面愚蠢地去证明自己很可能是错误的假设。她更应该充实自己的生活内容,努力提高自己作为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妻子)的存在价值。女人只有不完全依赖于爱情,才能拥有更美好而持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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