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定义
“亲密”(intimacy)这个词的意义和使用常有许多混淆。一般的用法中,亲密是性关系的委婉说法,其实性关系常常完全与亲密无关。
我们在这里指的亲密,是指最初的意义:亲近和了解。“亲密”这个字来自拉丁文的intimus,意指最内在、最深层、最深邃、最私密。亲密是一种存有的状态,把自我最深处的部分向他人也向自己展现,没有任何伪装或防卫。所以,亲密是通过自我揭露而呈现的脆弱和了解状态,不是经由一般人际关系中的角色和义务而达到的状态。根据这个定义,一个人可能是亲密的(也就是坦露和脆弱的),而另一方可能并不是以亲密回报。但在亲密关系中,这种坦露和脆弱是双向的。
“亲密”这个词会用在性关系上,是因为误解了“亲密”的动词(tointimate)意义:强加、驱使或催促、宣布。这个词来自另一个拉丁文字根intimare,其意思和性交中的插入有关,以至于“处在亲密状态”的意思被用来指发生性关系。
“亲密”的动词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模糊或间接的提议、暗示,被认为与性交时的遮掩、私密和暗示有关,造成更多的混淆。
在文中,我们把亲密的意义还原成亲近和了解,所以,亲密与性行为无关。
儿童的发展
当孩子还小的时候,并不了解自己以外的事物,父母或照顾者会满足他们的需求,所以婴儿的发展完全集中在感觉和运动系统。在这个原初的自恋状态中,儿童把每一件事都体验成自己的延伸。等他们得到某种程度的身体能力和功能时,才开始逐渐了解周遭环境,并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儿童开始以这种方式区分自我与他人,学习如何看待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他们的社交活动越来越多,也对他人感到兴趣;最初似乎完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看着别人提供食物、照顾和刺激。等他们学会对父母、手足和其他人更有感觉时,爱的初期发展就开始了。由于学会把他人物化,所以他们也面临挑战,需要学习跳脱物化,对他人的人性有真诚的同理。
儿童发展是从依赖环境进入独立和个体化的过程。在心理发展的早期阶段,儿童的观点比较僵化,根据的是非黑即白的道德观。逐渐成长时,因为看见别人的感受、兴趣、关怀的事和自己不同,渐渐了解事情有不同的可能性,于是学会把他人的独立化为概念,从孤立的自恋进入与他人的真实关系。随着逐渐学会认识别人的世界,并开启自由和创造力的可能性,就能成为真正自主、关怀别人的个体。这种人能接纳他人的差异,所以能与人和谐共处;他们敏感而负责,能学习用个人意志调合自己、他人和社群的需要,不至于产生冲突。
孤独与分离
人类的存在处境是孤独而分离的,人活在自身的躯体之内,永远不可能完全了解别人,只能了解自己对他人的经验。人通过方便的社会和物化的世界来适应分离;但人与人之间永远是分离的。亲密包括承认和接受这种存在的分离,但因为知道彼此相连而有站稳的力量,因为分享孤独而有亲密的连接。
人类经验的核心有一种根本焦虑,称为“存在性焦虑”(existentialanxiety)或“忧惧”(dread)。人类活动大部分是为了适应这种基本感受,许多人试图埋藏或否认这种感受,于是忙于各种琐事,以得到与他人连接的错觉。
其实大部分人寻找关系都是为了克服这种根本焦虑,他们常常试图满足扭曲的需求而找人照顾自己,希望别人能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他们通常把伴侣当成自己的财产,从控制别人得到虚幻的安全感,就如同婴儿想拥有父母,希望由充足的控制得到安全感,确保父母的陪伴。
安全和控制的错觉会妨碍亲密,一旦把心力用来控制被物化的伴侣形象,就会限制自己亲密和爱的能力。
内心的恒久对象
所有人终其一生都要面对艰巨的任务:从婴儿期视他人为物的状态,进展到体认他人都是人的状态。婴儿自然会把母亲视为供应者和抚育者,没有能力从母亲的角度体认到她是一个人,有自己的欲望和恐惧,有自己的人生经验,以及不可靠的美德和缺陷。孩童常常陷在早年把父母视为非好即坏的阶段,没有跨出重要的一步,接纳他们对子女的养育,看见他们已经“够好”了。
孩童的安全感从一开始就与父母提供的照顾有直接关联,父母在这个阶段完全被视为供应的对象,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独立的人。婴儿对毁灭的基本恐惧会因照顾者关爱的同在(presence)而减轻,婴儿评估关爱的同在时,基本上是根据抚摸和眼神的品质,以及是否受到安全舒适的照顾。小孩开始学习爬行和走路时,自发的身体分离就成为事实,这时较重要的是眼睛能看见父母,所以刚学爬的小孩会不断回头看母亲,以确定她仍在场。
经过一段足够的时间练习分离,并测试父母必定在场后(每个人所需的时间不同),小孩通常就能接受父母有一段时间不在场,这是因为小孩能记得父母一直在场的经验,就如同母亲的形象已经进入孩童的内在自我,借此提供不间断的关怀。这个过程被称为建立“内心的恒久对象”(objectconstancy,或译为“客体恒常性”)。
恒久对象的状态被建立后,小孩就逐渐能忍受父母的不在场,这时小孩会利用“转移性对象”,比如娃娃、泰迪熊或自己最喜欢的毛毯,借此得到替代性安慰,在与父母分离时得以安心。任何使小孩感到威胁的事件都可能阻碍这个重要的过程,比如焦虑、不可靠的父母、任何原因的家庭破碎、电视上的暴力节目、虐待经验、照顾者常常不在或意外缺席。在这些情形下,小孩就无法发展稳定的内在形象,内心没有稳定在场的权威照顾人物。几年下来,这种人一直是依赖环境的人,会不断从自己以外的对象(包括人和物)寻求保证和安全感,渴望被人注意,有控制别人的倾向,对伴侣支配和缠黏,孤独时就缺乏安全感,或是尽可能购买和收集转移性对象。
“关系花园”会鼓励人探索、表达、承认这种不安全的婴儿式渴望,这些缺乏内在稳定对象的人不需要控制伴侣,就能逐渐进步,走出停滞的状态,经历发展的各个阶段。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运用关系的沟通模式,借此彻底核对所有意图、想象和现实状况。随着自主性的增加,这些人就能发展出稳定的内在对象。
为什么害怕亲密
向另一个人表现亲密与坦诚,有助于人重新认识自己,克服物化的倾向。可是,人通常以为亲密会造成自我的丧失,于是尽一切可能阻止这种亲密的生长!刚出生时,并没有所谓的自我,只有具备发展自我潜力的能量核心。最初的分离经验占有重要的角色,使人学会如何将彼此物化,于是母亲成为供应者和保护者;手足容易成为竞争对手;父亲则成为权威人物。这些观点都把真实的人看成物,无法认识这些人的其他面向。小孩从来不曾问过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渴望什么、恐惧什么。即使小孩问了,父母会怎么回答呢?大部分父母可能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由此就建立起心墙、角色,以及一生的行为模式。所以大部分人认同自己的心墙,无法碰触内心的真实自我!
不幸的是,由于长久自我保护的习惯,人多半相信坦露真实的自我只会招致别人的批判、拒绝和抛弃,很难相信有人肯接纳我们内在本质里的魔鬼:我们所受的伤害、愤怒、卑鄙、嫉妒、恨意、邪恶的欲望和可耻的贪念。连父母都无法接纳我们内在的这些东西,更何况认为我们既美好又善良的伴侣或朋友呢!现在怎么可以向他们坦承自己一直在欺骗他们呢?亲密和坦诚岂不等于找死吗!不!不!我们最好还是当更完美的伴侣,努力讨好别人,更加压抑自己可怕的本质。即使这样做会使我们更沮丧、更加依赖药物和酒精,或是产生更严重的疾病,都没有关系,至少我们不会被抛弃,我们宁可当慢性病人,也不愿意被人抛弃、一无所是!
然而,如果继续认同我们的心墙,经年累月下来,就会开始感到内心有股翻腾的渴望,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找出真我。我们开始了解自己不仅仅是自我保护的表象,发现这种认同完全是错觉,也许因此激发自我的灵性追求,用各式各样的灵修和奉献的方法来寻找。可惜这种尝试常常导致新的自我错觉,或是更深层的绝望,因为自欺的能力是如此隐微而深远。
在亲密关系中,会有较大的能力探索自己的心墙,加以辨识和承认,然后减弱其影响力,逐步迈向展现自我的道路。如果不再保护自己、朋友和伴侣,坚定地与某个人分享自己的发现,就能找到独特而有效的方法,以寻获自我。亲密关系是使人能在其中成长的花园!
角色和形象
人从一出生就被期望成为举止适当的公民,家庭通过无数期望和隐藏的要求,教导小孩如何社会化,小孩因为自己的表现和成就而得到奖励,却忽略内在的感受和个人的愿望。所以,从早年就学会扮演角色,服从义务和物化的形象。虽然这些角色和形象会带来一些舒适感和安全感,但日后却会阻碍亲密的发展。
萨特认为人的处境是没有活出真正的自己,活在自己的形象中,却不知道角色和文化期待的面具之后隐藏着更深的本质。
一般说来,追逐成就的小孩会发展出“理想我”的形象,以讨好别人(最初是父母,后来是其他人),他们学习当“善良”、“适当”的人,却不了解自己内在的存有,长大成人时,多半已深深压抑自己的感受和意见,几乎完全不认识自己的真实本质。当这些个体进入关系时,通常只会提供自己的角色和成就,以及能为彼此做的事,却无法更深入地认识自己和伴侣。由于亲密意味着分享自我,因此自我觉察不足的人,与人亲近的能力也很有限。
投射的形象
人通常不了解彼此,而是以投射到彼此身上的形象来建立关系,这种现象很常见,临床上称为“投射”和“转移”,通俗的说法则是“幽灵”(ghosting,亦即重叠的形象)。小孩学习和父母建立关系的方式很像他们与填充玩具建立关系的方式,在角色与期待的投射背后,逐渐了解对方是一个人的事实,这是亲密发展过程的一部分。
所以在关系中,很容易把自己的同伴看成父母、老师或其他权威人物,也可能把同伴视为具有小孩、宠物或泰迪熊的特征,只有借由了解和承认这些投射,才能逐渐接近自己的感受,看见更人性化的观点,欣赏同伴的独特性。
许多人害怕看见角色和投射背后真正的自己,因为担心真实的自己不被他人接纳,害怕自己一旦坦诚以对,就会面临被拒绝和抛弃的危险;其实这就是亲密的风险。许多人因为害怕承担这种风险,于是选择隐藏自己:扮演角色、控制、投射和退缩,于是关系花园变成游戏场,上演各种幻想,却没有真正的成长。
照顾或关怀
照顾别人和关怀别人是不同的。照顾别人通常会忽略对方的感受,并没有试图帮助或梳理他们。一般说来,人较愿意照顾别人,将对方婴儿化,以试图纾解自己的痛苦或焦虑。照顾者在心坎里其实想得到被照顾者的重视,这种拟似父母照顾小孩的情形,常常是为了处理照顾者心底的焦虑。
真诚关怀别人时,即使会因此感到痛苦,也不会忽视对方的感受或经验。关怀包含分享对方的感受,不会企图排除感受。照顾别人时,会低估对方的经验,贬抑感受的重要,试图将之摆脱;他们其实不是照顾别人,而是抗拒自己的存在焦虑。关怀别人是接纳自己和别人,照顾别人则是企图控制别人和别人的经验。
大部分人都有未解决的童年问题,通常归因为“内在小孩”,人生的热情大多与这个小孩的满足有关:自发的玩乐、受到照顾、被人视为特殊、可以不负责任,甚至乱发脾气。任何亲密关系都必须包含表达这种热情的可能性,可是必须在一开始就承认这些是不成熟、不负责任的行为,只能在限定的时间中表现,以减少借此控制对方的危险。
同在才有共鸣
同在是亲密的必要条件,要以亲密的方式建立关系,双方就必须在互动的当下同在。在童年最早期,会发现同在具有控制他人的力量,因而感到满足,先是控制父母,然后是整个世界。借由与人同在,就有可能在自我与他人的鸿沟间架起桥梁,提供一种相互给予和接受的方法。可是,人生经验会使人发现外在世界是不安全的,较极端的情形是肢体暴力或性侵害,较轻微的方式则是父母的不一致表现或不够体贴。
不论是哪一种情形,大多数人学会退缩而变得不与人同在,这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有时甚至是为了活下去;对无助的小孩来说,不与人同在可能是逃避痛苦的保护机制。但学会不与人同在后,却可能借此达到其他目的,例如,不与人同在可以引发自己想要在伴侣身上得到的效果(比如引起对方的关心),于是这种方法就成为操纵、控制的工具。当一个人完全同在时,伴侣的不同在常常引起同在者受伤和失望的感觉。
不与人同在的情形达到极端时,就是分裂的前奏,那时自我会与身体分裂。这种机制对受到攻击的无助小孩可能是有益的,但对试图建立亲密关系、能够自我负责的成人,却是一种障碍。如果当事人对现在的事件没有准备好用负责、成熟的方式处理(或心里顽强抗拒),会引发“往事重现”(自发地退化到过去的创伤经验),而使自己成为往事的受害者。退缩和分裂虽然在幼时是有效的行为,现在却成为妨碍亲密发展的防卫机制。当然了,就像所有已形成的坏习惯一样,光是知道还不足以让自己停止这么做,但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在发生这种情形时,向亲密伴侣承认这个过程,以减少用这些机制控制对方的可能。
在分裂的极端形式中,不同在的那一方可能无法立刻承认,这时另一方可以握住对方的手,澄清彼此的情形,以找回彼此的同在。有时甚至需要大声喊叫才能唤回分裂的人。每一个人终究要为自己的同在负责,从分裂回到同在。关系的发展中,各人要为自己负起责任,并牢记分裂不代表“坏”;虽然每个人要为自己负责,但没有人是错的。分裂或不与人同在都是关系花园中的杂草,需要一起处理。
许多人误以为强烈投入就是同在,当他们充满能量或极度投入某个人或活动时,就以为自己是同在的。沉迷的状态是强烈的投入,却没有同在;沉迷的人强烈执著于自己对别人的看法,却没有真实参与的同在。沉迷的恋人特别执著于自己对爱情的看法,而不是与自以为深爱的对方产生亲密,他们陷在自以为的浪漫之中,反而妨碍与对方真正同在的能力;在强烈的欲望中感到苦恼,却误以为是爱或同在。
同在不一定需要意识的觉察,甚至可能在睡眠中与人同在。睡觉的母亲可以整夜与小宝宝同在,小孩只要有一点不安,就足以唤醒母亲。关系中的人可以在忙碌时,仍然保持彼此的同在。距离并不重要,彼此亲密的人即使是身体的分离或死亡,仍然可以持续感觉到伴侣的同在。有人可能会辩称这只是良好“内心恒久对象”的迹象,把对方的形象内化到自我里面,成为持续的记忆。我们相信内心恒久对象的发展要依据双方高度的同在,在亲密关系中,伴侣会通过彼此持续的同在而有共鸣。
空虚和不与人同在
同在表示注意和投入当时的情境,与人同在时,就会呈现出自己。空虚则是放弃自我,空虚时,就没有真诚对待自己的真实本质。人可以同在而不空虚,或是同在却空虚,也可以不与人同在而不空虚,或是不与人同在而且空虚。表一描述出这些情形:
艺妓(照顾者)虽然同在,却是空虚的,他们想讨好别人,无法为自己负责。这种情形也可见于“母亲症候群”:为人母者放弃自己的兴趣,以讨好和照顾家庭。重点在于放弃自我以讨好周围的人。艺妓的顺从姿态,常常是害怕被抛弃。
战士就像艺妓(照顾者)一样,同在却空虚,他们为了和敌人搏斗而丧失自我。战士的姿态是拒绝如实接受情境,为了“更崇高”的政治目的而放弃自我。他们是斗士,但其攻击姿态的背后,其实是害怕生气或破坏的冲动。
歇斯底里既不同在,又是空虚的,这样的人已失去自我,常有潜在的恐惧,害怕而不愿体验热情。他们害怕体验身体中的情欲冲动,借由让自己空虚而放弃自我。着迷和成瘾则是以其他方法放弃身体的感官,成为麻木的人。这些情形都是既不同在而又空虚的状态。
成功者是充满能量的人,这样的人虽然真实,却无法与人亲密。他们并非真正与人同在,但没有放弃自己的价值感或道德感。他们全心投入活动,表示内心深处害怕失败、无法接纳自己。许多企业的经理人、执行长即属于这种类型,他们隐藏真实的自己,但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价值感。
真实的人是与人同在的,可以与人亲密。他们没有放弃自己或原则,所以能与人有真诚的对话。(这种状态就如同萨提亚里的一致性沟通状态)
在关系中,人会倾向寻找某种类型的对象,也就是他们的“缩影”(microdot)。
例如,一个不同在也不空虚的人可能与歇斯底里的人建立关系。各种组合都有可能,从互动的位置中产生各种不同的关系。在此需要注意,亲密关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双方都同在而不空虚,所有其他组合都会产生控制和隐瞒,而限制了亲密。
负责的沟通
负责、尊重的沟通是发展亲密的关键,我们的沟通模式是关系计划的基石,也是三十年来工作坊的教学核心,这个过程的要点就是使人变得更同在而较不空虚。许多人在参加工作坊多年之后,回来告诉我们,“沟通模式”是他们学过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相信人借着保持好奇心,以关怀的方式运用这个关系模式,就可以完全克服关系中的任何僵局,而一致性沟通则是能够持续保持亲密的重要沟通方式。
重点在于没有人可以使别人有任何感受,人无法启动或关闭另一个人的感受,也无法使别人兴奋或厌烦、愤怒或快乐。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开启和关闭这些感受,使自己兴奋、厌烦、愤怒或快乐。事实上,就一个负责的人而言,自己的感受、思绪、态度和经验都是自己要负责的。虽然一般人不这么认为,但就自身经验的某个层面而言,人终究是为自己负责的。可是,我们常常被灌输一种想法,认为自己的感受和思想都是别人行为和刺激的产物。其实,感受是个体内在生理现象的表现,是从人里面产生出来的。虽然可以复制别人的思想,却是个人内心选择复制这些思想;每一个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思想、偏见、态度、感受、反应和欲望负责。语言和文化反复教导我们这种信念:别人会牵动我们身上的木偶绳线,所谓“正常”的情况就是“我们是别人行为的受害者”。把这些责任放在别人身上,要别人为我们的感受负责,实在是一种恶劣的社会习惯。如果要变得负责和自由,我们就必须处理社会文化灌输的僵化态度。有趣的是,当人开始为自己负责时,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在这种负责模式中,最困难的一点就是了解人不可能伤害其他人的感受。人们确实常在言谈中“意图”伤害别人,但他们其实无法达到目的。受伤感觉的生理机制在当事人的身体里,由自己的大脑对别人的话语所产生的知觉和解释来控制。我们要为自己的知觉和解释负责,刺伤自己的武器正是这些知觉和解释,所以毫无理由为受伤的感觉谴责别人,但可以分享受伤的感觉,让伴侣知道自己内心发生的事。通过分享,有可能不再以受伤的感觉控制伴侣。在这种脆弱的表现中,彼此会更加坦露自己,于是逐渐滋长亲密。
没有责备,没有对错
虽然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感受负责,但不代表可以麻木迟钝。没有人需要为别人的感受被责备,没有人要为别人负责,也没有人对别人有义务。在这之中有极大的自由:如果两人一起建立关系,那是出于双方的自由意志和渴望而作出选择。当人真的对自己和对方感到好奇,关系就能像盛开的花朵,不需要为任何事内疚或受责备。如果双方不试图控制对方,就能对彼此有真诚的兴趣,爱和活力得以在其中展现。当人陷入权力、控制和支配,亲密与爱的可能性就逐渐消散。
双方不需要有相同的知觉和解释,也不需要同意对方。当一方分享不同解释而产生的感受时,另一方不需要放弃自己的立场,重要的是能尊重彼此的立场,避免贬抑或轻视对方。这种方式有时难免使人因为意见不合而觉得不舒服,但这是需要学习去接受的生活方式。增进接纳彼此差异的能力,在生活中保留这种张力,对任何关系都是有益的。
偏见(预先的评断)和解释是组成世界的方式,却会使人无法了解彼此。人所知道的其实只是自己对别人的看法,与人分享难以改变的态度和成见,就坦露了自己,于是开启了一扇窗,使亲密得以滋生。沟通模式的前提就是没有对错,只有同意或不同意。当人相信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而生气时,他确实觉得真是如此,但不表示这是对的!只代表彼此有歧见。即使对方同意他的看法,但仍然不代表这种看法是对的,只表示两人的看法相同。由于所有感受都来自大脑对知觉讯号的解释,所以重要的是能核对各自的解释。许多人为了某些想象中的轻视而难受得不说话,对他们所爱的人感到疏离或生气,都是因为没有核对自己对事件的解释!
许多关系因为陷入谁对谁错的正义战场而破裂,其实只是不同意彼此,并没有谁对谁错。当人修正这种幼稚的行为,学习尊重和接纳不同的看法,不需要放弃自己的观点,彼此就能和谐共处。双方不需要自我防卫,而是对彼此感到好奇,进一步探索各自为什么有不同的看法。这种方式能使双方更了解自己和对方,进而强化彼此的亲密感。
内疚、羞愧与宽恕
关于内疚(guilt)和羞愧(shame)的观念,有许多令人误解之处。一般说来,这两种感受都被视为负面状态。我们则将这两种感受作出非常明确的划分(内疚会妨碍个人的发展和亲密;羞愧则有助于个人成长,并强化亲密。)
内疚是良心产生的痛苦内在压力,当事人认为自己的想法或行为违反某些外在环境加诸人的法律或规定,把自己视为罪人,是需要惩罚的对象。内疚的人自认做了平常不会做的事,希望得到宽恕,所以内疚会否认自我的真实本质,试图将自我与行为分离开来。所以内疚是一种不愿自我负责的立场,内疚时说的话可能是:“我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相反的,羞愧是认识自我时产生如潮水般的感受,任何宽恕都无法消除这种体认,因为自己的言语行为确实呈现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羞愧时说的话可能会承认“我正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在佛学中,羞愧(“惭”)被视为高度滋养的意识状态,重要性相当于信心和同理心。羞愧会带来坦诚和体认,两者都是回到真我本质的关键因素。
不应把羞愧和内疚混为一谈,也不要误解成一般人常说的“有害的羞愧”(toxicshame,我们认为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内疚,会造成非常负面的结果),父母常常分不清楚两者,所以会生气地责备小孩说“你真丢脸”(你该羞愧),意思其实是“你做错了”(你该内疚)。
生理上,内疚会使人觉得自己渺小、无用,身体能量紧绷、受到压缩。羞愧则会开启身体的能量,使自我充满温暖、开阔的感觉,觉得无处躲藏。由于内疚会关闭与否认自我,所以不利于亲密;羞愧包括对自我的认识、向别人真诚地坦露自己,这正是亲密的基础。
假使我和你跳舞时踩到你的脚,我自动说“对不起”以得到你的原谅,好使我不会内疚。其实这是表示我通常不会踩到别人的脚,这次可能只是意外。可是,当我以负责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就会承认自己正是会踩到别人的脚的人,因为我才刚发生这种事!体认这一点,我会充满羞愧(以及尴尬,这是羞愧的特殊形式),知道你无法以原谅的方式使我变成另一种人,我确实是笨手笨脚的人,和我跳舞就要冒着被踩到脚的风险!知道这一点之后,我就无法要求你的原谅,只能请你了解和接纳。这种接纳的态度使我更靠近你(和我自己),而内疚的反应只会使我们注意谁对谁错而拉远彼此的距离。
一般人会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宽恕,在这种观点中,我会评断你做了某件错事,要你离我远一点。我宽恕你时,就允许你再度靠近我,这是一种包含阶级高低、上下尊卑的观点,认为其中一人是对的,是犯错者行为下的受害者。
以更负责的方式来看宽恕时,就会体认没有人是错的。我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时,可能觉得受伤、生气,然后离开你。宽恕的行为则是让生气转成与你同在,并不是接受你回到我身边(你可能并没有离开),而是我回到你身边。
熟悉不是亲密
当彼此知道更多对方的资料时,就会产生熟悉感,好比间谍了解敌人,拳击手深知对手的特性;在战争中,将军知道敌人会如何行动,战壕里的军人非常注意敌军的一举一动。长时间同住的人也知道彼此的习惯。所有这些例子中,人与人之间都知道许多彼此的资料,而建立高度的熟悉感,但不必然很亲密。亲密还需要高度的脆弱性,这是了解彼此感受的途径。
电影《影子大地》(Shadowlands)描述刘易斯(C.S.Lewis)晚年对亲密与爱的探索,就刻画出从熟悉到亲密的过程。有一幕中,刘易斯的妻子乔伊已经知道自己将死于癌症:
乔伊: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刘易斯:我将一点一滴地缩小成一位丈夫。
乔伊:而我将越来越胖,就像一位妻子。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在你离家还很远时,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我知道走在路上的正是你。
刘易斯:我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快乐,而且是一大把年纪之后。每一天,我回到家,就看到你。
乔伊:从你回家说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你的心情如何,光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了。即使你不说话,从你脸上的线条,我还是看得出来。我看着你坐在书桌前工作,研究你、了解你。
刘易斯:每一天,我回到家,就看到你。我还不习惯这种情形,每一天都令我惊喜,你在家里!这种纯然的快乐令我目瞪口呆,我回来就能看到你,我拥抱你、亲吻你,我需要做的只是回来,你就在家里。你使整个世界都变美了,令我如此感激,为所有普通的居家快乐而感激。
亲密的等级
我们不可能和许多人都有相同程度的亲密,由于时间有限,只能和少数人分享大量的私事。人在不同关系中会有不同的位置和远景,有些关系会比其他关系更重要。在家庭中,每个人都在彼此的生活中占有特殊的位置;有些关系比较亲密,有些关系的性质本来就不同于其他关系,例如,夫妻间的亲密不同于亲子间的亲近分享,即使父母和各个小孩的亲密程度相同,但分享的内容也会有所不同。
各人的亲密程度会形成许多距离不等的同心圆,最靠近中心的人会与你建立主要关系,你愿意分享最多自己的事,也预期能从对方得到最多的回馈。这种关系的发展和维持需要彼此坦率、诚实,你在这份关系中会觉得自己最脆弱,可以探索最深的感受,并激发真我的最多成长。
亲密同心圆中第二亲近的关系,包括许多不同的人,可能是你的小孩、朋友、家人,各人会把这些对象放在不同的位置,并没有标准做法。当牵涉到小孩时,我们建议夫妻要坚定地把主要关系放在夫妻彼此身上。如果父母把主要关系放在小孩身上,会使小孩觉得自己要为父母的健康快乐负责,而逐渐滋生内疚和怨恨。此外,这种小孩容易发展出理所当然的感觉,这是不切实际的,有可能使小孩将来无法主动积极地发展自己的情感和职业。
虽然每个人都有许多不同亲密程度的同心圆,但主要关系产生的滋养可以运用到所有其他层次的关系;彼此坦露的过程所建立的共同创造模式,可以使人得到启发,影响所有层次的关系。对一种关系有益的方式,也对所有关系都有益处。
(编辑:瑞婷)
文章来源于互联网
曼德姆大学世界著名的睡眠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对男人和女人的超现实梦幻世界进行了新的研究,发现男人和女人在做梦以及梦的方式上有着显著的差异。比如,男人做梦基本是老一套,不是性,就是暴力、车和武器等。女人的梦更多的是情感方面的东西,经常梦到食物、服装以及个人外表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