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恋爱 · 12/06/2021

网络虚拟情结

“虚拟”是近年来出现率不低的一个形容词,就其含义而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虚拟指非真实的、虚构的;狭义的虚拟指当代数字技术中的一种技术实现手段,如,虚拟演播室,虚拟博物馆,虚拟主持人等等。与此相对应,“虚拟人物”一词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虚拟人物指一切非真实的、虚构的人物形象,包括以抽象的文字形式虚构的人物形象,如哈姆雷特、林黛玉等,也包括以种种技术手段制作出的人物形象,如没有物理空间对应者的人物肖像和人物雕塑、动画人物、数字虚拟人物等等;狭义的虚拟人物,通常指运用数字技术制作出来的人物形象,如世界上第一位虚拟女新闻主播阿娜诺娃(ananova),美国影片《最终幻想》中的虚拟女主角安吉罗斯等。狭义的虚拟人物,主要强调的是其技术实现的手段,因此,狭义的虚拟人物可能是没有物理空间对应者的(如安吉罗斯),也可能是有物理空间对应者的(如虚拟的梦露)。

本文论述中所用“虚拟”一词,在没有特别标注的情况下,皆取其广义。

一、从造物主的“作业”看人类的虚拟情结

人类虚构虚拟人物的历史差不多与人类的历史一样长久。在远古时代,人们就在神话中杜撰出许多虚拟人物,那时代的虚拟人物往往是以神的形式出现的,如西方的亚当和夏娃,中国的盘古、女娲等等。随着人类的发展,人类杜撰虚拟人物的手段和方法越来越多样,杜撰出的虚拟人物也越来越丰富,有用文字形式杜撰的,有用图画形式杜撰的,有用影像形式杜撰的(通过传统的影像特技技术),还有用数字技术杜撰的。从古到今,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虚拟人物,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虚拟人物。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人类一直是和自己杜撰的虚拟人物相伴而生的。

人类为什么要杜撰和制作出这些并不存在的虚拟人物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思考。

柏拉图曾经讲述了一个爱比米修斯造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大大意是:在造物主创制生命的最后阶段,造物主命令普罗米修斯和他的兄弟爱比米修斯替生物进行装备,分别赋予种种特有的性质。爱比米修斯对普罗米修斯说:“让我管分配,你管检查吧”。爱比米修斯一一作了安排:他给有些生物配上了强大的体力,而没有给予敏捷,把敏捷配给了柔弱的生物;他给了有些生物自卫的武器,为没有武器的生物设计了别的手段来保护自己……可是由于他缺少规划,竟把可以分配的特质全都给了野兽,当他走到人面前时,一点装备都没有了。普罗米修斯前来检查分配的情况,正轮到人从地下出世的时刻即将来到。情急之下,普罗米修斯只好偷了赫菲斯特的用火技术和雅典娜的制造技术,同时还偷了天国的火种送给人。[1]这个故事仿佛在告诉我们:诸神只把人造到一半就推他上路了。这意味着人类是不完善的,是有着先天缺欠的。然而,不完美的人类却偏偏拥有一种完美主义情结。所谓完美主义,是指人类潜意识中追求十全十美的心理倾向,即个体心理学创始人阿德勒(alfredadler)所谓的“补偿”心理。被称为“现代自我心理学之父”的阿德勒认为,统一人格的核心和总目标是追求优越,而人格发展的动力是器官缺陷(先指身体缺陷,后扩大到社会、心理层面)的自卑与补偿,即人生来就会有缺陷,有缺陷就会自卑。自卑既可摧垮一个人,产生精神疾病,也可使人发愤图强,迎头赶上。这样就由补偿作用来解决原始缺陷与追求优越之间的矛盾。如此看来,人类是带着造物主留的“作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个“作业”就是后天的自我完成与自我完善。

人类怎样来进行这种自我完成和自我完善呢?手段是多种多样的。既然现实中的人类总是有局限有欠缺、总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的,那么,按照人类理想的模式杜撰出虚拟的人物,就成了抚慰人们完美主义情结的重要渠道之一。于是,在技术还不发达的时代,人类首先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杜撰出许多虚拟人物,如远古时代的各类神仙;当人类发明了文字技术之后,立刻被用来杜撰理想的虚拟人物,如福尔摩斯;当人类发明了各类可视化技术(如绘画、雕塑等)之后,人类更是将自己汹涌澎湃的完美主义情结尽情地倾泻到这些技术之中,从皮革马利翁刻刀下的阿佛洛狄忒女神,到达·芬奇的《蒙娜丽莎》。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当历史进入20世纪后期,一种被称为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得人类按照理想模式制作出三维逼真的虚拟人物的梦想变得触手可及。

早在公元前500多年前,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就提出在客观世界中和音乐中数目的功能作用这一学说。毕达哥拉斯有句被视为是其留给后人宝贵遗产的格言:“一切都是数”,即:一切现在的事物最后都可归结为数的关系。世界结构的动力原理依赖于矛盾物或对立物的相互作用,而数字中最主要的是单双关系。因为世界是由数构成的,因此,世界原则上是可计算的。这个诱人的命题一直是西方科学技术研究的内在精神之一,人们太想了解我们生存于其中的这个世界了,发现构成这个世界内在数的规律成为了千百年来人们孜孜以求的目标。

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迅速发展的虚拟现实技术不仅让人们看到了数的微妙与神奇,同时也深深地激发了人们对由数构成的这个世界的无尽想象力。从一定意义上说,影视作品中虚拟人物的出现就是这无尽想象力中一个打着深深的完美主义情结烙印的产物。随着相关技术的不断发展,虚拟人物在影视中的应用呈明显的上升态势。从《指环王》三部曲、《金刚》到最新上映的同样具有奇幻色彩的《纳尼亚传说:狮子?女巫?魔衣橱》,都大量使用了虚拟人物。第一部全部由虚拟人物担当主演的影片《最终幻想》于2001年7月上映。这部由索尼与游戏巨头史克威尔联手制作的全cg(computergraphics)影片,宣示了目前数字技术生成的虚拟人物已经达到几可乱真的程度。

这一趋势也同样发生在动画电影方面。我们看到,一些二维的或三维的动画电影,在目前的消费市场上不断与观众见面。从《玩具总动员》到《小鸡快跑》,从《海底总动员》到《僵尸新娘》,从中国最新出品的《魔比斯环》到迪斯尼与英国vanguard动画工作室合作推出的《战鸽快飞》,不难看出这类动画影片的强劲势头。

技术是一种补偿。人类发明技术的目的是为了弥补爱比米修斯的失误,是为了让人凭借技术谋求生存之道,实现自我完成与自我完善。对人类而言,科技的每一次发展,总是意味着新的希望、孕育着新的理想、预示着新的可能。

二、从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看人类的虚拟情结

人类的心理与技术是互动的,心理欲望引发技术,技术可以刺激、诱发心理欲望。技术可以创造需求,但技术的殷勤与献媚能否打动社会的芳心,最终还要看这种殷勤与献媚是否真与人类的深层心理相吻合。如果没有社会的呼应,技术的产品就会积压,一厢情愿、无人喝彩的技术展示最终只能被束之高阁。尽管人类的虚拟情结由来已久,但我们仍然无法否认,以计算机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史无前例地扩张了人类这种虚拟情结。换言之,在数字技术的刺激下,人类的虚拟情结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热情高涨,不可遏制。

一个值得思考的现象是,近年电影和网络游戏中出现了五彩缤纷的我们称作狭义的虚拟人物。从《最终幻想》中的安吉罗斯,到《古墓丽影》中的劳拉,再到中国电影中的《青娜》。众所周知,运用数字技术制作虚拟人物成本高、周期长、创作队伍庞大。以《最终幻想》为例,它耗资1.4亿美元,前后拍了4年,动用了167个图形工作站和20多个服务器日以继夜地工作。据统计,整部电影大约包含了50万亿字节的数据,来自美国、日本和欧洲的200多名图形艺术家和30多个程序设计师参与了制作工作。精明的电影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看一看各国电影中的虚拟人物,似乎不难发现一个现象,这些虚拟人物有着不同的国籍,有的金发碧眼,有的黑眼睛黑头发,“他(她)们”有着各自的使命,操着不同的语言,但有一点却是大体相同的,那就是: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美女帅哥,美得无可挑剔,美得不留遗憾。这种全球性的不约而同、不谋而合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人类对完美的渴望。

无论是广义的虚拟人物还是狭义的虚拟人物,它们都不是真实的人类。它们没有血肉没有灵魂没有精神,当然,更没有生命。然而,就是这样一些人类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从古至今,却常常牵动着真实人类的情感:

在罗马诗人奥维德的《变形记》中,雕刻家皮格马利翁尽心尽力创造出一座表现他心目中理想女性的象牙雕像,当雕像完成时,这位雕刻家便深深地爱上了这座雕像,爱得如醉如痴不能自拔。他的挚诚感动了维纳斯女神,维纳斯女神便赐予了这座雕像以生命,使雕刻家圆了一个美丽的梦想。版本不同,但有一个情景是相同的:皮革马利翁爱上了一座雕像;2001年7月,第一部全部由虚拟人物担当主演的影片《最终幻想》正式上映。这部全cg(computergraphics)影片,其虚拟场景和虚拟人物的制作水平达到了空前高度。结果,《最终幻想》的虚拟女主角安吉罗斯登上了2001年度《男人帮》杂志的封面,成为该年度美国男性心目中最富吸引力的性感女神;2004年,一本名为《数码美人》(digitalbeauties)的书在全球范围内出版。这是一本介绍数字化虚拟美人的书。这本576页的书里,用了800多幅美人插图。据说,书作者的初衷是希望借此书让更多的人了解数码美人的制作技术。但令人意外的是,绝大多数人对这些美人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多的是被这些虚拟美人特有的冲击力所吸引。一位读者给该书作者朱丽欧打电话,说这本书最遗憾之处是没有把这些姑娘的电话留下[3]。

其实,从古至今,被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感动得痛哭流涕的事情比比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代电影中出现的狭义的虚拟人物很像是那位雕刻家笔下的理想女性,尽管“他们”还远没有像阿佛洛狄忒那样完美,但在“他们”身上的确映射着现代人的审美理想。世界上第一位虚拟女主播阿娜诺娃(ananova)在网上亮相不久,便有不少人为她建立网站,向她倾诉爱慕之情,有人甚至执着地一封接一封给她写情深意长的情书[4]。看来,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电影中的虚拟人物也像希腊神话中的阿佛洛狄忒那样被维纳斯女神慷慨地赐予生命,那么,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电影观众爱上虚拟人物的。

事实上,从审美的角度看,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手段,人类“重塑”的自己总是寄托着人类的理想,明知这种理想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而又以虚拟的方式去呈现它,甚至疯狂地爱上他(她),明知其为虚拟,却宁愿信其有。人类对虚拟人物的这种情感认同,与其说是人类的画饼充饥,不如说是人类想籍此获得一个参照,为现实生活高悬起一盏灯塔,用理想的光辉为现实生活编织美妙的彩带。而在这一过程中,人类会获得独特的审美享受。狭义虚拟人物的出现再一次印证了人类顽强的虚拟情结。

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如前所述,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原本就没有赋予他完美,人无完人是芸芸众生得以坦然自若的心理法宝。而当一个个完美得令人没有想象空间的虚拟人物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人们在最初的惊艳之后,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畏惧感,这种畏惧感冲淡了人们接近这些虚拟人物的欲望,影响了人们对他们的认同。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理由,虚拟人物的制造者们认识到了,过分完美的虚拟人物尽管能够慰藉人类的完美主义情结,但却有置这些虚拟人物于高处不胜寒境地的危险。于是,虚拟人物制造者们开始寻求如何让虚拟人物变得更“真实”、让观众产生“自己人效应”的途径。于是,我们看到,现实版虚拟人物出笼了。“现实版虚拟美女们或长起满脸雀斑、或戴上土气的黑框眼镜、或不经意露出口中的虎牙,竞相流行‘缺陷美’。她们具有前所未有的真实感,能够以假乱真迷惑任何一个不明底细的人……设计家们开始从创造内心憧憬的完美女性转向了接近真实世界的‘缺陷美女’,这是虚拟美女历史上的一个巨大的里程碑”[5]。看过《最终幻想》的观众都会清楚地记得,当镜头推近的时候,我们从影片女主角安吉罗斯近乎完美的脸上能够依稀看到几粒雀斑。据说,正是这几粒雀斑使得安吉罗斯的形象更加真实可信,以至于在街头的随机调查中,许多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安吉罗斯是一个性感美女,没有人相信她竟然是一个虚拟人物。

现实版虚拟人物的出现并不说明人类的完美主义情结已经消减。恰恰相反,它从相反的视角折射了人类对完美的呼唤。

透过以上分析我们看到,虚拟技术所催生的虚拟人物绝不仅仅是鲍德里亚所揭示的表征危机,而拥有更为渊远的内涵。或许,人类的虚拟情结是一种集体无意识。新弗洛伊德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荣格的研究发现,原始部落的心理特征与现代人的潜意识内容有许多相似之处[6],现代人的集体无意识是人类祖先遗留下来的心理积淀在现代人潜意识深处的反映,他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现代人的心理活动[7]。如此看来,人类特有的虚拟情结让我们对虚拟人物有着天然的接受性。可以肯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科技崇拜催生出的一批批“技术狂人”将会对虚拟人物的技术瓶颈进行新一轮的冲击。毋庸置疑,虚拟人物技术前进的脚步将不会自动停止。

奥尔德斯·赫胥黎在1932年发表了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作者以讽刺笔法描写了他心目中的未来世界。赫胥黎认为人们会渐渐爱上来自于技术所成就的外在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维能力的工业技术。他认为我们的文化会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人们会因为享乐而失去自由,即我们将会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8]。

从虚拟人物发展的眼光来看,赫胥黎的话或许不无道理。

(责任编辑:zxwq)

文章来源于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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