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听到他的秘密

  对于婚姻,不走到一定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婚姻,其实内里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而我们有时需要这样的美化与粉饰,那表面上的平静也就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比如我和朱砂,已经并肩走过10个年头。这10年里,我们每晚会像排练节目一样,去离小区不远的稻香湖边散步。那里空气清新湿润,似一个天然大吧。重要的是,小区里的居民晚饭后都会来这里走走。大家都是老邻里,拆迁后统一搬到这座远离市区的居民楼,周围并大特色,但因为这片天然湖的优势,我们又都感到心满意足。

  我和朱砂散步时总会手牵着手,我的头靠向他的肩膀,一副亲密和谐的恩爱样子。即使争论,也保持低声,脸上荡漾着。其实那些恶狠狠的话,咬牙切齿地一句句蹦出来,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欢畅。可我们就愿意让老邻里看到我们好成一个人的情景。10年婚姻,承上启下,至关重要。

  围绕稻香湖一圈的漫步,会花掉我们大约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和朱砂回到家里,六楼,防盗门关上的一瞬,我们就各回各的房间。书房是他的天地,有电视有床有昏黄壁灯,床头柜上堆满各种各样的药。朱砂不喜欢明亮顶灯,嫌晃眼。书房作为他的起居室,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布置。在我看来,他喜欢的风格阴郁晦气,一副老之将至的颓败相。

  我住卧室,灯光耀眼明媚,粉色系打底,就连墙壁也上了淡妆。粉粉的荧光营造出一个浪漫温馨的梦幻世界。我出差时从各地淘来的有趣玩偶堆了半张床。朱砂嗤之以鼻,嘲笑我还以为自己是粉嫩少女。门砰的一声撞上,我把他连同他的恶毒言论一并关在门外。MP3响起,我戴上耳机,以躺在床上摇头晃脑吃零食为乐。

  我们各自为政,各自开伙,为家庭体面所做的开销一律AA制。除此,我们谁也不管谁,手机里将对方的手机号码储存在第一位,完全是以备不时之需。

  10点整,客厅的灯准时关闭。这之前,我们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享受各自的夜生活。

  10年前,我们走进对方的生活,以为这是缘分。10年间,我们不离不弃,大有将生活进行到底的架势,这同样需要缘分。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样处置初夜的,或者是我故意强迫自己对那一小段的记忆丧失。激素分泌旺盛的青春期,校园里情不自禁的桥段每晚都会上演。卧谈的女生,大多时壮怀激烈,声线高昂,偶尔沉默,思春的潮水便伴着窗外如婴孩的流浪猫叫声,一层层高涨于体内。总有一个男人是可以拿来思念的,像唐诗宋词,潜伏在心底,经得起你的沉思默想。

  我那时想念的人叫许安,我在心里称他为“安公子”。这名字滋生于夜晚,就像带了某种欲望的毒素,根植到我身体的内部,令我在睡梦中享受身体被打开、沉潜、滑翔的快乐。这样的梦给了我奋不顾身的勇气。在把自己交出去前,我一度被自己逼到墙角,无还手之力,似乎我和那个即将要做一件大事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人。而许安又是美得咄咄逼人的男生,像传说中的太阳神阿波罗。我从未想过能拥有他一生,故而,也就从未争取。想把他抢跑的女生实在太多,说到底,是我不自信。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在此之前,我和许安维持身体上的亲密关系长达3年。许安需要我,我热爱许安。或许,正如许安所说,有的女生是想谈一场书本式的柏拉图恋爱;有的女生是直奔婚姻主题而去的;有的女生,比如我,只想用身体打通他的奇经八脉。

  我们常常会去城市边缘的小旅馆,找一家看上去干净的门店走进去,不用亮身份证、不用交抵押金,只是领取一把铁片打磨的钥匙,登上狭窄、咯吱作响的简易楼板,找到我们要去的房间。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有凉水就好,许安年轻的身体和我的被他称做最有气质的身体,是可以将冰点燃至沸点的。而我的书包里,固定装着的是一面叠放整齐的双人床单。铺开,大朵盛开的向日葵朝着我们身体的方向生长,明媚、金黄、灿烂的枝叶绚烂到极致,许安便在这样的热烈里狂野爱我。多年之后,我也只买这一种花色的床单。向日葵成为我最爱的花。

    下一页:峰回路转的另一段人生

  那段时光,在毕业之后,我发疯一般想念。直至遇到朱砂,父母催促着结婚,想想这一生,许安只有一个,况且已经那么深地彼此拥有过,我便想开了,同意下嫁朱砂。这个传统的男人视我若珍宝,交往半年,始终不曾越轨半步。

  新婚之夜,那一颗我从小商贩处偷买来的新鲜鸡心,因我一个不小心,从袖口掉出来,朱砂气疯了,问我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是在许安走后给我写来的一封信里,他告诉我将来如何面对保守刻板的丈夫。他的话应验了,我果真遇到这样的一个小气男人。所以,我只能照他的话去做,为了我的已然一脚踏入现实的生活。

  可新鲜的鸡心没能挽救我的婚姻,这是天意。朱砂用他自己验证了我已然不是处女的事实,可他不想放过我。他不离婚,他恨我。
  
  我以为朱砂涉足夜店已是恨的极端。夜晚,烂醉的他,迷迷糊糊重复着一句话:我只要你为我一个人展露风情。我倚在门边,轻轻地重复说着“对不起”。相遇的或早或晚,相爱的或深或浅,注定了这世上有那么多纠结的故事。我们只是其中之一。

  再见到许安,他已然彻底变样。他被一场人为的事故烧得面目全非,我的“安公子”被完全毁灭。我寄希望于真相大白,却在一次去地下储藏室翻找一件旧物时,无意看到一团搁于角落的东西。昏黄的灯光下,我着打开,空的汽油筒、烧焦的鞋、翻毛外套的衣领上残缺的皮毛、一副黑色的尼龙手套……这是朱砂的东西,我认得。

  那一场蹊跷的火、许安的、朱砂内里深埋的恨……我肯定这件事是朱砂干的!这件事,让我悲哀地看到他骨子里的不堪与脏,也让我的愧疚感消失。我没有再动那堆东西,我怕弄脏我的手。我离开了储藏室,把一切压在心底。这个和朱砂同名的男人,微寒、有毒,和朱砂的性味一致。即使把他拿到光天化日下伏法,也不足以平恨。

  许安在这场大火之后,变得一无所有,生活偏离正常的生活轨道,失去工作、妻离子散、居无定所……而他来找我,无非因为我是他最后的退路。

  还好,我有一笔积蓄,刚够买下一套小小的一居室。于是,在我居住的小区里,你会每天看到一个身有残疾,终年戴着帽子的男人打扫卫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我和朱砂有时会从他的身旁经过,去上班去购物,朱砂看到他时,会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去。他一定以为,那场大火已将许安致死,他心里的祸患已经被他自己摆平。

  我的包的夹层里有一枚钥匙,是许安房子的。房间,干净清洁,一切都是我一手布置的。大朵向日葵盛开的床单,记录了我初夜的生涩与娇羞……我们重复着多年前的快乐时光——在黑暗里,任由激情燃烧彼此的身体。他自卑地说让我忘记他的脸,他感谢我拯救了他,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讲。一切因我而起,我才是红颜祸水。我的眼泪蹦出眸子外,蹭着许安的面颊,乱跳乱舞……

  真相压在心底,总有一天,整件事会了结。
  
  我和朱砂在外人看来,一直好得似一个人,不曾红过脸,不曾拌过嘴。他需要妻子的忠诚装点男人的脸面,我需要掩饰早晚会来的一切。

  天气预报显示,那是一个雾天。而稻香湖每逢雾天,湖水会变得忧伤阴郁,远远望过去,漫无边际,灰蒙蒙的一大片,像谁拖过一块大灰布盖了上去。此刻,可见度变得极低,湖边没有人散步,百米之内,只看到一只黑色的流浪猫跳过。开车的人更是少有绕到湖边来的,曾有醉酒的司机一路将车驶入湖水的惨祸,所以阴天时,司机宁肯绕远走大路。

  不过,不熟悉这一带的人还是会开车过来,沿着湖边,莽撞地拐弯或前行。朱砂骑着自行车给我买回油条豆浆后,我拖延了他上班的时间,他看了看表,决定就近走湖边去车站。我回到家,把朱砂的日常用品一一搬到我的卧室。他的床,暂时让给我的半床玩偶。看上去,我们是一对从未分居的正常夫妻。

  听说,那辆没牌子的货运三轮车残损得厉害,还拉着满满当当一车白菜,就那么摇头晃脑地驶向朱砂。朱砂失足跌入湖中。他不谙水性,大呼救命的时候,湖边路人稀少,白菜坠落一地……我哭晕过去。这一类三无牌照兼带刹车失灵的货车,再加上流动的小商贩无证驾驶,找寻这无德司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一切只是推断加揣测,没有目击证人出现。

  醒来后,老邻里陆续走进来,安抚遭遇中年丧夫之巨痛的我。离去时,还不忘握住我的手重复:“还好,没有孩子,你可以重新开始。”我再度哭晕过去。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足不出户。我两颊深陷,人瘦弱如黄花。没有人怀疑悲恸背后经年累月潜伏的仇恨,也没有人报警。朱砂是家里独子,父母早亡,我是他在这世间的唯一亲人。他为人谨慎小心,没有大额财产,也没有不良嗜好,和人结仇被谋杀或被情杀的可能性为零。而我们之间的恩爱,10年做足一场秀,也算铺垫得深厚彻底。自此,我是孀居的寡妇,穿着黑灰蓝的素衣,脸上再无光彩艳妆。我听到人们在我身后议论,说得最多的是我命不好,面相就克夫。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看到在清晨扫街的许安,他机械麻木的动作,让我还是不由得心痛。许安以他的方式还朱砂以惩罚。他说最后的时刻,他走下车来,让挣扎的朱砂看清他的脸,告诉他,他是许安。朱砂不再呼救,闭上眼,一点点沉入湖水的深处。湖水听到他的秘密,葬了他。

  一年后,我卖掉房子。许安也卖掉了那套小小的一居室。我们换了一个小区,买了正对门的两套居室,开始正式做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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