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的一天,我只因和同事吵了两句嘴,回到办公室后,就突然觉得心跳得特别剧烈,使人慌乱。这种突然来临的状况,使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同事发现后,提醒我去找医师看看。没想到,这竟是忧郁症的前兆。
在诊所内,我把经过情形说出来后,医师也没说什么,当时开了几颗镇静剂,并叫我按时服下两颗。半小时后心跳恢复正常,便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当时我对这种症状一无所知,又因为还年轻,平常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在意。加上突发症状在服药后已经没事,所以也没特别注意。
发现这种病的严重性,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
当时,我遵医嘱继续吃药,吃得头脑晕晕沉沉的,以为心跳不再加速,病就这样好了,所以吃完三天份的药就没有再去拿。谁知一停药,心口就不舒服,晚上睡眠不稳,这才知道病还没好,必须继续吃药。
几天后才由一位同事处得知,自己可能得了精神官能症。因为那同事就是此病的患者,而且还在服药。他告诉我,这种病的起因不外乎长期忧郁,或受到重大刺激,需要长期服药和休养。
听了这话,我虽然有所警悟,也还不十分在意。
因为家庭的关系,那段时间我的确心情郁闷,加上精力透支,身体亏损很大。发病前,我的情绪就不太稳定,在办公室坐不住,常常一人漫无目的外出散步。可能那时不知道这是发病前的信号,否则及早预防,也可免去一劫。一时的疏忽,遗下了严重的后果。
在医院精神科门诊看了一段时间后,药量逐渐减少,睡眠也逐渐进步,因此我一直抱着乐观的想法,以为不日即可痊愈,不必像那位同事长期服药。
也许命该如此,无法逃过此劫吧,一向极少发脾气的我,竟又因一次很小的原因又生了一次气。这一生气,把一个月的治疗成效都付诸流水,剧烈心跳又发作了。
此后,病情就一天天加重,最显著的是失眠。虽然药量加重,却没有用。情况好的时候可以睡两三小时,否则只有一夜瞪眼到天亮。因紧张而失眠,因失眠而紧张,就这样恶性循环。有时因药物或自己的努力使精神略略松弛,但一受外界刺激,就会全面复发。
所谓的外界刺激,说来真让人笑话:别人一句无心的话、一个不怎么好的脸色甚至外面突发的声响,都是大刺激。一有刺激,精神就紧张,甚至肌肉也会僵硬。
尽管精神紧张通宵不眠,我却不觉疲倦,思维反而格外活跃,但想的却都是一些灰色绝望的事,就像钻牛角尖似的越钻越深,到最后甚至想自杀。
我曾用过各种方法来松弛紧张,如临睡前喝杯热牛奶、听轻松音乐、洗热水澡等。这些方法初次使用时都有些效果,尤其热水浴效果最佳:在热水中泡个十几分钟,全身泡得通红,出一身大汗,躺上床后,精神和肌肉都会获得片刻的松弛。如果这天情形好些,会很快入睡,但时间不会太久,三两个小时内仍会突然醒过来。
这种精神官能症和别的精神病不一样,脑筋不但清醒而且灵敏,研究和判断力都不受影响,所以在自疗方面也就颇费心思。不久,我买了一本有关精神疾病的医学书籍研究,由那本书中,我知道自己患了一种焦虑型的忧郁症,这种病有自杀的倾向时,就应该住院治疗。不幸,我最严重时正有此倾向,只得和妻商量,决定住院。
住进医院后,医师和护士都对我说:“这种病完全靠你自己,药物只是一种消极的辅助。”
起初,我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因为我住院前在家中熬了将近一年,在自疗方面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并没获得什么效果。
我把自己挣扎的情形说出来后,一位胖胖的护士小姐告诉我,我这种病完全是心理上的问题,心理影响到生理。心中那个结不打开,再怎么治疗也是徒然。
“这个结要怎样打开呢?”
“凡事想开些,不要钻牛角尖。”
这个我也懂,无奈就是想不开,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此,我心里常常想着,有时嘴里也这样念着:我这一生是个悲剧,一个凄惨的悲剧,要想改变这个事实,真是谈何容易?
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放弃努力,因为我的孩子还小,我对他们还有未了的责任。就因此一念头,每当我受到刺激,使心情紧张难受时,我就在内心不停吶喊:坚强!坚强!坚强起来!心中这样不停吶喊,虽不能立即减轻精神压力,至少暂时不会向灰色的思路上想下去。
在医院观察一个多月后,医师决定给我做胰岛素休克治疗。这种治疗是把适量的胰岛素打进体内,使病人休克,到某一种程度后,再打葡萄糖,病人又会清醒过来。
这种治疗是有危险性的,稍一不慎病人就会休克致死,所以做这种治疗时,医院要派医师和护士专门看守。那医院与某医学院有教学契约,所以每次派来看护我的都是实习医师和护士。他们的经验不足,一个多月的治疗期中(隔日治疗一次),有好几次我都是从鬼门关口抢救回来的。我常在从昏迷中清醒的剎那,听到赶来的住院医师一边打葡萄糖一边说:“好了,没事了。”
每次治疗完毕,我都会出一身大汗,汗水把内衣裤和帽子都湿透。出这么多汗,人自然显得相当疲乏,这时紧张的情形消除了不少,但睡眠却仍没有多大进步,仍然要吃药。晚上则只能似睡未睡的浅睡一会儿,所幸睁着眼到天亮的情形没有了。
治疗期满后又观察了一个多月,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出院了。前后住院四个月,但病并没有痊愈。
出院时,主治医师对我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以后,就看你自己锻炼了。”
这话别人一定听不懂,我却能完全体会他的意思:医院治疗已获得初步的成效,以后的进展必须全靠自己的意志与决心。要做一个永远躲在阴暗角落的病人,还是做一个面对社会群众的正常人,完全操在我的手中。
我对自己十分了解,那脆弱的心弦只要稍受外界震动,就会剧烈地跳动起来,但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现实,在社会群众中小心挣扎,缓慢适应,从锻炼中拯救自己。
在家中休息几天后我就开始上班。我小心翼翼的和同事相处,小心地应付上司,尽量避免繁杂的工作,更避免让人心烦的事。在开始那段时间,我不和陌生人接触,也不和平常相处不好的同事接触,万一碰上,我会设法避开。我尽可能和最要好的同事在一起谈天。经过一段时间后,再把活动范围逐渐扩大。
这样小心谨慎虽然很辛苦,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大差错。我的服药量逐渐减少,睡眠逐渐增加。我知道,不久之后,我又会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人,不用再怕和生人接触了。
真正停止服药,不再担心失眠,大约是在出院一年之后。就是在这时,我还是随时避免受到刺激,因为偶一情绪激动,心头还是很不舒服。直到三年后,那种担心随时发病的心理才逐渐消失。
如今,我患这病已过了10年,那层阴影总算完全自心头消除了。想着那段黑暗而漫长的生命历程,真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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