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苗寨

  去苗人谷。
  天下着雨,不是出游的好天气。但一车的人,还是很兴奋,对将要抵达的那个地方,充满了期待和想象:苗人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菜?住什么样的房子?讲什么样的话?那赶尸和放盅是真有其事么?碧绿的草甸上,苗家阿哥和阿妹,又是怎样用山歌传情的?这一些,在我们脑海里,形成一幅一幅神秘的画卷,它是隔绝在红尘之外的。
  负责全程陪同我们的,是一个苗家阿妹。她矮小的个儿,黑脸蛋,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很甜美的样子。她一上车就这样介绍,我的汉语名字叫龙雪晴,你们可以叫我阿妹,或点菜。点菜是我们苗家称呼女孩子的,男孩子则叫点泡。我们一听乐坏了,就一个一个互相指着叫“点泡”,“点菜”,“点菜”,“点泡”。车厢里,腾起欢乐的浪花,来自不同地方的陌生人,一下子成了熟识。
  车在山道上匀速行驶,车窗外,是碧绿的山,碧绿的雨。山顶上,水雾蒸腾,如同仙境。山脚下,散落着苗人的房子,还有庄稼,是些水稻和苞谷。龙雪晴讲我们将要去的苗人谷,说那里的人们一直生活在大山深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基本不与外界往来。女孩子8岁开始学刺绣,男孩子从小会唱山歌,他们的爱情是通过山歌来完成的。那里的人,以前不了解汉人,对汉人一直很抵触,如果哪家有小孩子不听话了,哭闹了,大人就这样吓唬小孩子,再哭,就把你送到汉人那里去!孩子立即吓得不哭了,因为那些孩子从小就被教育着,若被汉人捉去,汉人是会把苗人榨成油的。
  现在不是这样的啦!龙雪晴的嘴边现出两个小酒窝来,说,从前年起,苗人谷中有部分年轻人,走出寨子,走到外面世界来,他们学会了汉语,有的还做了导游,譬如我。
  我们的立即睁大了,看着她不相信地问,你真的是从苗人谷走出来的?她笑了,是啊。她回忆,当她把第一批游客带到苗寨时,他们村子里的老人们惊惶地问她,点菜,是不是汉人又打进来了?
  现在我们苗人,已不这样看你们汉人了,他们把你们当作尊贵的客人。不过,她关照,苗人还是闭塞落后的,他们有他们的习俗,大家去了后,要尊重那里的习俗。比如,你不能给苗家孩子钱和礼物,你若给了,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怨恨你,认为你那是教坏他们小孩子,让小孩子从小有了不劳而获的念想。他们更讲究自立。
  雨在车窗外,碧绿地下着。我们一时都沉默着,对未曾谋面的苗人,有了敬畏和敬重。
    下一页:鱼从天上来
    鱼从天上来
  车子开不进苗人谷。
  我们下了车,步行。天上的雨,这时已小多了,飘得零零散散。我们干脆雨具也不拿,让雨淋着。山间的清新,随便伸手一捋,就是一大把。我们深深地吸着,奢侈极了。龙雪晴告诉我们,这样的雨天你们进寨子,苗人是最喜欢的了,认为是龙王出行。我们苗人对龙王敬畏得很,我们靠天吃饭。大家听了,觉得幸运。
  山间的小路弯弯曲曲,路两边,小野菊们开得星星点点。山林深处,鸟叫得欢,这边唱,那边和。这一派未染杂尘的自然,让我们陶醉。我们一行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隐约望见,陡峭的山谷上,书写着3个大大的红字:苗人谷。我们惊呼,到了么?龙雪晴答,没呢,还得翻过两座山,越过一条湖,才到苗寨的。她说得轻轻松松,我们的腿,却在打颤了,怨不得苗人与世隔绝,他们要出一次山,多么难!
  谷口有望风台,草棚儿搭在半空中。据说是当年土匪出没的谷口。有游客攀上草棚子里去,换上土匪服装,拍照留念。我们问龙雪晴,你们怕土匪么?龙雪晴答,怕,也不怕。那些土匪,也是苗家人哦,穷得过不下去了,才上山做了土匪。他们劫富济贫的。
  一时我们都无言。我们本以为的“坏”里面,谁知道有多少人生的无奈呢?
  我们沿着当年土匪出没的山路往山上攀登。显然,这是经过修饰的一段山路,有护栏,有顺势而凿的石阶,在黑乎乎的山洞里,有点好的蜡烛照明。即便这样,我们还是走得一步一滑的,有的地方,须得手脚并用才不至摔倒。不时有惊叫声,从我们当中传出。这个时候,龙雪晴必会从前方回过头来关照,小心哦。到底是苗人谷里走出来的姑娘,她走得很轻快。我们不由得表示敬佩。她却轻浅地一笑,说,我们苗家人,从小,就在这些山上滚爬的。
  穿过一道山溪汇聚而成的瀑布,我们游览了当年的土匪窝,不过一个很大的山洞,里面简陋得不着一物。我们心生感慨,原来做土匪也是这般不易,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不见天日,能有多少人生乐趣?
  我们继续向山顶攀援。对面山壁上,有洞穴,在半山腰,有个男人,赤膊在里面。我们惊奇不已,那么陡峭的山壁,他怎么上去的?他呆在里面干什么?龙雪晴显然跟那人很熟,她冲他一阵叽哩呱啦,那边回她一阵叽哩呱啦。我们问,那苗家阿哥在做什么呢?你跟他说什么呢?龙雪晴说,他在捉鱼呢。我跟他说,要他当心山上的野兽,天黑的时候就回家。
  捉鱼?在山洞里捉鱼?我们越发惊奇不已。
  龙雪晴淡淡笑了,说,是啊,他在捉鱼。山上有溪流流下来,有鱼被溪流冲下来,经过这个山洞,他在山洞口守着呢。
  我们仰望那座山,想着鱼从天上来。 这样的捕鱼方式,怕只有苗人谷这地方才有。我们问龙雪晴,他真能捉到鱼么?
  龙雪晴望望对面的山说,总能捉到几条吧。
  大家“哦”了声,很快被一块奇石吸引了去。而我,却一直在想,寂静的山林,寂寞的深谷之中,山壁洞里那个捉鱼的苗家男人。我有些难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难过。
    下一页:静静的苗寨
    静静的苗寨
  坐船渡过一个叫杏花湖的湖,我们上岸。踏上蜿蜒向上的石级,苗寨就掩映在石级之上的一片深山中。
  一路只闻水声,哗哗地流。那是山涧溪流。树木青翠葱茏,绿意缠绕。我们只觉得,身上的衣裳沾染着绿,呼出的气息,沾染着绿,我们成了绿人儿。不闻人声。这样寂静地走了一路,终于望见一截矮墙,立在寨子前。有童稚的歌声响起:“苗寨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苗寨来,收获特别多。”是改版的《小城故事》。我们都被这歌声逗笑了,我们中一人紧走两步,跑上去问,谁教你的?那猴子一样灵敏的男孩子,一个翻身跳下矮墙,说,老师教的。转身跳着跑了。
  整个苗寨,静。只有一幢幢房子,参差摆开。一律的黄泥抹的墙,黑瓦顶。房与房相接处,都是青石板,曲曲弯弯,蜿蜒如蛇游。缝隙处,绿草绿得肆意,有种荒凉的美。龙雪晴说,白天到苗寨,是见不到大人的,大人们都到地里干活去了。他们每天早出晚归,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和晚饭。
  果真的,转遍整个寨子,看到的,只有孩子,和狗。那些孩子,三四岁到五六岁不等,再大一些的,都跟父母到地里去了。可能是近两年见到的游人多了,一群孩子并不怕生,绕在我们身边走,亦能听懂一些我们的普通话。我们给他们拍照,他们会摆出造型来,而后轰笑着跑过来,看相机屏幕上自己的样子,说出“漂亮”这个词。
  只有一个小女孩,她远远落在一群孩子后,一直不笑,神情忧郁,看上去不过五六岁。龙雪晴却告诉我们,不对,她10岁了。这让我惊讶。我走过去,试图跟她搭话,我说,你衣裳上绣的花真好看,谁绣的?她答,我绣的。我提出要给她单独拍照,她想了想,问,可以带上我的妹妹吗?原来,她留在家里,是为了照应两个年幼的妹妹。
  照片的效果很好,我让她看。我问,漂亮吗?她淡淡扫一眼,答,漂亮。脸上依旧没有。后来,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静静在一边,如一朵静静的小野花。我问,你干吗不说话呢?她突然冒出一句,你们那儿也有黄瓜吗?我愣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兀自答,我们这儿长好多呢,很好吃。我转脸看她,她的眼睛避开我,望向大山外,两汪深潭水,映着几多迷惑:那大山外,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它带给她五彩的冲击,让她明显地有了不安。我突然明白了她的忧郁所在。
  我问她,上学吗?她摇摇头说,只念到二年级。又补充,我们这儿只念到三年级的。我不敢再问什么,对她笑笑。想送她一件礼物,但想起苗人的忌讳,忍忍,作罢。
  我们去吃苗家饭。饭是寨子里特派人做的,有山地瓜、炒笋子、酸萝卜,还有山菇烧熏肉。味道不错。龙雪晴介绍,这是苗家人待客最好的饭菜。她说,你们吃得越多,我们苗人越高兴。于是我们拼命吃,吃很多。
  饭后看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表演击鼓,有迎宾鼓、丰收鼓等。鼓槌上的彩带,在他们手中,飘忽如蛇舞。也跟着他们学跳竹杆舞,我们笨拙得像一群鹅,惹得一边的苗家小孩哄笑不已。那些孩子加入进来,很耐心地教我们跳步子,身影灵活。我们亦接受了苗人的吉祥礼物——锅灰。龙雪晴满场追着我们抹,一边告诉我们,苗人的吉祥礼物,只在新婚时,新人才可以得到的。大家笑着躲闪着,一个一个的脸,都被抹成大花猫。
  我们离开苗寨时,一群孩子跟着,一直跟到寨子外。当我们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回过头去,依稀看见寨子口,一群小小的身影,依然站着,像一朵朵静静开着的小野花。青山环抱中,他们身后的寨子,美得像上帝遗落的一个梦。

文章来源于,如有版权问题,请联系客服删除处理。相关推荐:“恋师情结”是不是一种病

  在如今师生恋常常会在平静的校园里激荡起阵阵涟漪。尽管类似鲁迅与许广平等师生恋终成正果的例子也不少见,但更多的师生恋则是尝尽酸甜苦辣最终不了了之。心理学专家认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恋师情结”也是种心理障碍,对于一些心智尚不完全成熟的青少年来说,需要专业人士为…